老师看着同学们都笑得东倒西歪，嘴上没再紧跟着说什么，嘴角却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的笑意，显示他有更深意的话在后面，就象他讲课一样，往往前面的恢谐只是为了引出他后面的论点，仿佛不经意间的旁证只是为强有力的做后面论点的铺垫。

果然他并不大却极其敏锐的眼睛迅速扫荡了一下整个教室，开始说起来：“同学们，我举这些简单的例子出来你们都觉得很有趣，有趣是有趣，但不能当笑话听，要严肃认真起来，读书是个苦差事，但既然读了，那就要有效果。

对不对？没有效果不如不读，是不是？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教室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老师的语气语重心长起来道：“同学们，请你们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你们想想当初你们考进这个重点高中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可以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的。

而现在你们已经觉得很平常了，当初的那种特别的荣誉感已经淡化了，可是家庭的期望却是从没有淡化的呀。

你们从小就学的‘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从小到大都是老师们对你们讲，希望你们好好读书，长大做个国家栋梁之材——那都是大话，但也却是大实话，你们长大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首先要做个对自己家庭有用的人。

就我而言，我小时是农村山沟里的，那时本身国家都处于困难时期，更别说山沟里更是穷困。

我记得读小学时，我们是每天天不亮，天上还挂着星星，就要起来背着书包还拎着个小煤油灯（因为太早，天黑看不清路，又是崎岖的山路）穿着一双烂草鞋去上学，家里条件太差，有时冬天下雪都没有一双棉鞋穿。

我记得我小时还经常怕草鞋再走就烂了，就没鞋子穿了，有时干脆包上草鞋打着赤脚走几十里山路去。

我们那时中午都不回家，因为太远了，就啃着家里头天晚上妈妈烙好的几个干饼子，无盐少油，吃不饱也就那些了，到晚上再回去，可是回去也别指望有多的东西吃，晚上有点米稀饭吃就不错了，连干饼都没有。

我只记得米稀饭上一层薄薄的米油，我妈妈还几个孩子一个碗里舀一点，稀饭都清亮的能照见人影。

吃了饭，我们就都挤在煤油灯下做作业，还要抢着早点做完，因为要省煤油。

另外都吃不饱饭，喝那么一点米稀，只有早点睡才能阻挡饥饿，那种环境和条件是你们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和体会的，你们现在都是电灯电杠、台灯电扇，应有尽有，条件再差也不会差到没有鞋穿，没有饭吃。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记有一次我妈妈在煤油灯下边看着我们做作业边拉着鞋底子，叹息了一句：‘孩子呀，你们好好读，娘就是砸锅卖铁也把你们供出去，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象我们这样少吃少穿呀。

’这就是我妈妈说的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我妈妈其实只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却就有‘再苦再难也供我们读书’这样的意识。

虽然她让我们读书只是为了让我们走出大山，能有吃的有喝、能温饱就行了，可是谁又不说人生在世，也就是吃喝二字呢？温饱也就成了我们小时最大的也是最遥远的梦想。

我们小时不说我们乡里，整个国家都穷，连温饱都没有保障，甚至到了吃树皮、吃观音土的地步，哪象你们现在这样，有吃有喝的什么都不用愁，只用一心读书，为自己心中的理想而奋斗就行了，你们为什么不珍惜这大好的读书时光，而非要等‘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呢？而这个重点高中就是你们走向理想的一个有力的支撑点和台阶，所以你们要努力读书，用自己的勤奋创造出美好的未来，也只有你们的未来美好了，我们国家的未来才能更美好！

我没有那么多的豪言壮语来鼓励你们读书，但为自己而读，为父母而读，这不为过吧？”

下面的学生不一片静默，卑老师说完，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所有的学生，才说：“好了，我占用了大家一点宝贵的自习时间说了这么多不是废话的废话，希望同学们认真读书，不要敷衍我，更也不要敷衍你的人生。

你们再继续背吧。”

他的话音一落，教室里停顿了霎那，立刻又泛起一片热烈的读书声。

戚小冰翻着政治笔记，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书上到处划着的重点横线就象一排排无比骄傲的滑溜溜的小鱼，怎么也记不住，她不由又用一只手苦恼的撑住自己的脑袋，

旁边的刘小红正小声嘀咕：“唉，要是有个晶片将这些东西能一下植入我们的大脑就好了，天天就不用这么苦记硬背了，唉，背了后面忘了前面，背了前面又忘了后面，说‘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好象就是说的我。”

她话一说完，没想到前面的游青青却噗嗤笑了一声。

戚小冰不由苦涩地嘴角一翘，实际上好象也在说她呀。

“叮叮铃铃……”

是下政治自习、上正式自习的铃声。

教室里的读书声很快就停下来，政治老师收了自己的书走了，学生们哗啦哗啦地换书，杨梅迅速溜了一眼背着手走出教室的政治老师，边换书边小声问同桌：“喂，你早晨怎么那么大的气？晚上上自习又差点迟到了？”

同桌细眉一挑，斜瞟周围，“啪——”

地换出书本，声音不大却厌烦地说：“我真是看了他们就够了，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才不离婚的，也不知道他们当初干嘛要结婚，还连累我们，动不动就吵，烦死了，早上吵，晚上吵，随时随地一点小事都能吵起来，天天得不到一点清静。

唉，等我有了工作，我也搬出去住。”

杨梅说：“你不想回家住，就去你姐姐那儿睡呗。”

黄玉国眼珠一流动，厌烦地说：“唉，我姐姐那儿集体宿舍又小又窄，也睡不下，再说下自习又有点远不方便。”

杨梅不再说什么。

唉，不为人知的黯然让这个同桌明显有些郁闷和烦燥。

地理自习的老师正和政治老师打着招呼之际，从教室后门很小心的溜进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矮着身子潜上自己的后面的位子上坐定，赶紧又从书架上拿出地理课本，她的同桌蔡文低声问：“你又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