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摸毛脑袋,低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小毛驴没听懂,只顾着哼哼哧哧填饱肚子。微风掠过,撩起裴青玉额前的发。他静静地站着,良久未语。“裴先生!”身后陡然传来熟悉的喊声,裴青玉回过头,见程洄从马上翻下来,一脸着急道:“先生,不好了不好了,我家主子要死了!”裴青玉吓了一跳:“怎么了?”程洄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哭流涕道:“主子他受了重伤,呜呜呜伤口那么深,流了一地的血,快不行了呜呜呜”裴青玉一愣,瞳孔微颤:“怎么会看大夫了吗?”“大夫被主子赶出来了,”程洄呜呜道,“主子说,他谁都不见,只想见先生。”裴青玉:“可我”程洄:“求先生救救我家主子!”裴青玉:“我是教书的,不是大夫。”程洄:“主子说,你亲亲他就好了。”裴青玉:“”我又不是大夫裴青玉耳根一热,却又冷静了---这是又诓他呢,哪有人受了伤,不找大夫,反倒要亲就好了。他恼道:“是他叫你来骗我的?”“不是不是,”程洄赶忙辩解道,“我没骗你,我对天发誓,主子他真的伤得很重,半条命都没了!”“伤了就该去看大夫,”裴青玉话都说不出口了,声如蚊呐道,“哪哪有要亲的?”程洄又掐了自己一把,悲怆道:“主子是怕你不要他,心都死,大夫来了又有什么用?裴先生,你就去看看他吧!”裴青玉也不知他话里有几分是真的,犹豫道:“可我”程洄哭得更大声了:“我可怜的主子,血都要流干了呜呜呜”“孤零零一个人躲在房里,这要是死了都没人知道啊呜呜呜”裴青玉终是心软了,轻轻点了点头。程洄立即就不哭了,拉着裴青玉就要上马:“裴先生,那咱们快走吧,主子他撑不了多久了!”裴青玉为难道:“我不会骑马。”程洄一拍大腿道:“哎呀,我给忘了!我去找辆马车。”裴青玉看着他跑远,有些恍惚地给小毛驴加了些草料,想起自己走了,没人喂毛驴,只好去隔壁麻烦王大娘帮忙喂几日。从隔壁回来时,又想起了学堂里的孩子,明日谁去教他们念书?程洄不知从哪儿寻来了马车,匆匆忙忙赶来:“裴先生,快上车吧。”裴青玉:“可是学堂那边”“没事,我一会儿让人去外边请个教书先生回来就行。”程洄怕他反悔,悲痛之情说来就来,“裴先生,谁都可以去教孩子念书,可只有你能救主子啊!”裴青玉:“”裴青玉没有去过扶风山,外边的很多地方他都不曾去过。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连绵峰峦重重掠过,飞鸟翔于天际。扶风山林木繁茂,山路纵横交错,裴青玉跟着程洄绕来绕去,快绕晕了时,终于见一个寨子出现在眼前。直到这时,裴青玉才后知后觉,萧径寒是个山匪头子。程洄热泪盈眶---可算是把裴先生带回来了!主子还活着吗?!他急忙带着裴青玉去找萧径寒。裴青玉进寨子时,见有人在种菜浇水,有人在喂鸡喂鸭,与村子里的人没什么不同。忽然,听一个大汉喊道:“他娘的,谁偷挖了老子的地瓜?!老子种了好几个月的!”裴青玉:“”这真的是山匪吗?萧径寒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了。他一身酒气,一个人在屋里醉了又醒,醒了又醉,昏昏沉沉,疲惫不堪。他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胸口的伤疼得他脑子都不清醒了。他不愿去回想,他的父亲是如何一剑刺穿他的胸膛,却仍旧冷漠。可越不愿想,那场景越是止不住地从脑海中涌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扎他。他原以为,父亲只是不疼他,可他终归是虞南王的儿子,是王府的三公子,是血浓于水的。可原来,虎毒不食子,也只是一个笑话么?萧径寒倚在床边,灌了一口酒,极低地笑了一声。他早就没有父亲了。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日光透了进来。萧径寒一时有些不适,闭了闭眼。他以为又是程洄他们找来的大夫,不耐烦道:“出去。”可那人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衫。萧径寒一愣,正要发脾气,就听那人比他还大声骂道:“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萧径寒:“”裴青玉看着他胸口一片刺眼的红,那纱布早已被血浸染,落在眼底泛起湿意。他慌忙回头去喊门外的大夫。大夫一走进来,就听萧径寒淡淡道:“不必了,都出去吧。”“不行,”裴青玉眼眶微红,“你的伤”萧径寒垂下眼,似笑了笑,喃喃道:“不用治了,死了就死了吧。”裴青玉一恼:“你胡说什么?!”萧径寒没看他,只是又道:“都出去。”大夫抬脚又要走。“不能走!”裴青玉坚决道,“给他上药。”大夫又走回来。萧径寒:“不用,出去!”裴青玉:“给他上药!”萧径寒:“不”裴青玉:“你闭嘴!”萧径寒:“”大夫见他们吵完了,才一步一步挪了过来,生怕萧径寒眼一抬就要杀他。可他还没挪完,就见萧径寒艰难地抬起手,扯了扯裴青玉的袖子,闷声道:“你给我上药。”裴青玉:“我又不是大夫。”萧径寒:“那我就不治了。”裴青玉要被他气死了:“你!”大夫连忙道:“上药也不难,这位公子也可以的。”说着就从药箱里摸出两瓶伤药,叮嘱了几句就撒腿跑了。裴青玉只好蹲下身,小心翼翼扯开萧径寒胸前的纱布。那纱布浸着血,粘在他伤口上,裴青玉一扯,萧径寒就痛得哼了一声。裴青玉又心疼又气:“现在知道疼了?!”萧径寒忽地一手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颈边,哑声道:“裴青玉,你好凶啊”【??作者有话说】萧:猛男撒娇(bhi)捡了就不能丢哪有你凶?裴青玉想,下意识抬手就要推开他,却忽觉颈边沾上了细微的湿意。他一怔,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无措。怎么哭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抚上了身上人的后背。“怎么了?”他轻声问。萧径寒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良久才闷闷道:“给我抱一会儿。”裴青玉的心霎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这一路,他没有问过程洄,萧径寒是如何受伤的,又为何不回王府,反倒要跑到这山上来?堂堂一个王府的公子,又怎会成了山匪?他不想问别人,他想萧径寒亲口告诉他。可现在,他却不想问了。这所有的答案,似乎都对萧径寒太过残忍了。“没事了,”裴青玉抚了抚他的背,温声说,“先上药,好不好?”萧径寒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上了药又能如何?”他越笑越癫狂,又哭又笑道:“我的亲生父亲要杀我,他竟要杀我,哈哈哈”裴青玉一惊,颤声道:“怎么会”“很荒唐是吧?”萧径寒自嘲般道,“可我这伤,就是他亲手捅的。”“半分犹豫都没有,你说,他怎能这么狠心?”裴青玉不忍再听下去,抱紧他道:“别说了。”萧径寒埋在他颈间,压着哭音道:“裴青玉,我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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