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感觉到手背一阵火辣，低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将车窗调低了点儿，小缝隙吹进凉爽的夜风，斑斓的霓虹忽明忽暗地划过他的脸上，稍显犀利的眼里淡出了笑意。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抱她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到隔壁洗去一身酒气，等他再回来时发现床是空的，旋即听到浴室有流水的声响，他缓步走过去，浴室的门没关，苏晓沐正趴在半身高的洗手台上呕着，看来酒的后劲发作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拧开冷水洗脸漱口，终于清醒了一些，没成想一抬起头就看到他正倚在门边睨着自己，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几次张嘴都欲言又止。

最难受的，是酒醉过后不得不重新清醒面对现实，她这样闹来闹去，是任性了幼稚了，他也该烦了吧。

隔了很久，她慢慢地站直身体，勉强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ldo;景衍，你相信世上有轮回吗?&rdo;

景衍凝睇着他，眸里是深远的黑，将她的所有表情都收进眼底，倚着门闲懒地问：&ldo;为什么突然这么问?&rdo;

&ldo;你总是这样!&rdo;苏晓沐的声音忽然拔高，显然是生气了，连带地借着酒劲向他咄咄逼问，&ldo;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不说话，我说要跟你做个了断，你也不正面回答，那即使我说我爱你，你大概也会无动于衷吧?&rdo;这场作茧自缚的戏，她已经演不下去了。

不料他却说：&ldo;如果是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rdo;

&ldo;什么……&rdo;苏晓沐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他从背后抱住了，带着侵略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她镜中的表情瞬息万变，掠过了讶异不解甚至是莫名的愤怒，两手肘使劲往后挣，可他扣在腰间的手臂坚如磐石，她不得不放弃不自量力的挣扎，明明用冷水洗了脸，可是却觉得全身都散发着热气。

&ldo;我没有无动于衷，我是人，不是佛。

&rdo;他缓缓地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吻上了她的发际，&ldo;你没看到，我已经动心了吗?&rdo;他只是明白得太晚，等她想把专注从他身上移开，他才恍然大悟她早就走进了他的心里，所以才会忍不住关心她，忍不住对她好，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可他天生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苏晓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扰乱了她的呼吸，昏昏沉沉地问：&ldo;你今晚也喝酒了么?&rdo;

&ldo;没有。

&rdo;他的嗓音很柔软，曾经的冷仿佛悉数消融在这个晚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了。

苏晓沐眼神迷离地呢喃：&ldo;是吗?那肯定是我喝多了。

&rdo;她怔了怔，自嘲地合上眼，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这种鸵鸟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他扳过她的身体，声音低沉地蛊惑着：&ldo;苏晓沐，睁眼看着我，难道你的勇气就只有这么一点点?&rdo;

人到底是不服输的，她不甘示弱地打开眼眸，冷不丁就被他毫无预警的吻给镇住了，不是含情脉脉的轻吻，而是亲密无间的辗转深入，缭乱了彼此的呼吸，她抵在胸前的手被他用力握住，她越反抗，他吻得越深，丝毫没有给她逃避的余地。

直到她呼吸不过来他才罢手，可是依然扣紧她的腰逼着她面对自己。

苏晓沐用尽力气一把推开他，微喘着气口吻不善地说：&ldo;你觉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凡事都该有个限度!我相信有轮回，如果真是上辈子我欠了你的，要我这辈子来还，那么这十年，什么也还清了。

&rdo;

&ldo;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rdo;彼此视线相交，她眼里的脆弱让他的心软了又软，更不能放手，&ldo;既是背负了情债，那你和我就只能纠缠到底了。

&rdo;

苏晓沐却笑了，笑得有些悲凉：&ldo;景衍，我很清楚我不是你想要的人，所以再没用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勉强自己来接受我。

&rdo;她越过他，扶着墙壁往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ldo;对了，找个合适的时间找林律师来一趟。

&rdo;

景衍仿佛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ldo;你提醒了我，的确要让他来，那张婚前协议要作废，毕竟做夫妻，是一辈子的事。

&rdo;而当初他们是协议维持婚姻一年，等小尧适应以后他们就和平分手。

她单薄的背影顿了顿，手指收拢，一字一顿道：&ldo;景衍，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的?&rdo;当年他说不爱她她还可以忍痛离开他，现在他说他心动了，说他们是夫妻……她居然怎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还想抓住那一丝希望。

&ldo;不用当真，我说的本来就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的话一旦说了出口，就是不变的承诺。

&rdo;景衍正色道，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两人无名指的白金婚戒相遇，折出闪耀的星芒，他极尽温柔的喊她的名字，&ldo;晓沐，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rdo;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苏晓沐想起有一次和好友去风景地旅游，坐小船游进一个黑漆漆的溶洞，导游用了很多词来形容它的美，可是她只觉得黑，周围寂静得只有她们的声音和水桨划开潭水的声音交叠空转，越深入越幽静，直到她的耐心耗尽的前一刻，忽的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那种经万年凝练成的纯粹，足以让人无条件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