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秋风十分寒凉，谢睿向厢房内探视了半刻，终于迈进了脚步。

虽是晌午，佛堂内却十分阴暗，只有几处蜡烛映照着中首的四面千手观音菩萨。

谢睿凝视着菩萨前跪拜的瘦小妇人，喉中哽塞良久，方低沉唤道:&ldo;姆妈&rdo;。

灰衣妇人没有回首，仍是闭目喃喃转着佛珠。

谢睿心中叹了囗气，想起往日自己总是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伴着念经。

千思万念之下，谢睿经意轻声唤了声:&ldo;娘……&rdo;声细不可闻，却没有犹豫，仿佛银针落地。

灰衣妇人却身形一抖，佛珠掷下。

&ldo;你听谁说的?&rdo;灰衣妇人盘腿半跪在蒲团上，上身挺的笔直，瘦小的身躯仿佛顶住了毕身的悲伤。

&ldo;侯勇生前藏了书信予我…&rdo;谢睿垂下了颜面，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灰衣妇人缓缓回过头来斜瞥了谢睿:&ldo;你知道了又如何，如今，我是什么身份还重要吗?&rdo;

&ldo;娘…你…&rdo;谢睿被堵的无法，终于收起了所有的思绪，郑重道:&ldo;我只是想从你口中证实，母亲的死是否由你亲自授意。

&rdo;语气凝重，仿佛化不开的正月霜。

至此灰衣妇人反倒凌厉地笑了:&ldo;我用了半辈子来栽培你，扶植你，就换来你今天来质问我?想来那时候孤苦一人在庵堂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淹死你。

&rdo;

灰衣妇人见谢睿没有答话，又喃喃道:&ldo;母亲，母亲，你口中的母亲叫阿妩，她为什么命那么好，南安部的嫡长女，世袭郡主，将士爱戴，死了还有个假儿子一直记得她!哈哈哈&rdo;说着好似疯了般大笑，笑声中透着绝望的恨意。

谢睿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情景，只得冷冷听着灰衣妇人喃喃自语。

&ldo;我只是仆妇生出的庶女，从小什么都不如她，从来没进过父王的眼里。

连喜欢的人眼中也只看到她。

可是，她再高贵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她的丈夫也只是个普通男子，对没有子嗣的妻子总会生厌。

&rdo;

灰衣妇人眼直直地盯着谢睿，瞳仁里却装不进人，话语更是毫无感情:&ldo;她死于心病，真正害死她的，是你父亲谢修的薄幸!其他的，只是帮她结束这心里的苦痛。

&rdo;

谢睿心中猛跳，眼中怒火炽热，刚才的话仿佛一剂苦痛的□□猛灌到口中，直痛心扉。

&ldo;别再说了!我问你，是不是你派人做了孟城驿站的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拆散我们!&rdo;谢睿怒吼起来。

灰衣妇人似笑非笑，盯着手上的念珠:&ldo;你现在是审我?是不是我做的又如何?你现在做的事情正是你应该做的事情，行的正是你应该走的路。

娶了圣皇欣公才配得起你的身份，何必想些不相干的女人。

&rdo;

谢睿听得灰衣妇人语气不善，又听得&ldo;不相干的女人&rdo;，心中直痛，不愿与灰衣妇人再牵扯旁人，猛烈压制了怒火，反而轻笑起来:&ldo;这些房帏事情也不用姆妈来参合了，我还倒问一件正经事情，当年我南安部全胜之时，为何于腾冲突然惨败于溪火部。

&rdo;

&ldo;溪火部，溪火部…他们是魔鬼，他们是会使巫术的魔鬼!&rdo;提起往事，灰衣妇人陷入了罕见的恐慌和疯癫，一把抱住谢睿，语无伦次。

&ldo;睿儿，不要再回到滇南，不要再与溪火部交锋，就在这汉人的地方住下，与汉人的公主通婚，平平安安不好?那些人是魔鬼，他们使了巫术，让好好的活人突然烧起来!睿儿，不要再回去!&rdo;

&ldo;斩……&rdo;传令兵将尾字拖的长远，洪量而清楚地传到山谷中每个人的耳中。

纵是趴在山丘上的曹军士和宝生也是心中猛跳，两人对望片刻，不敢发一言。

那张大把子更是脸上变色，连曜不发一言，玩味地扫视着余人的表情。

邓中宽心中窝火，大半夜被叫醒起来操练，折腾近五个时辰，此时又扔了个烫手的山芋给自己，于是黑着脸也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