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第一次遇见自己的阿玛，永和宫的所有人都跪着，郭贵人让他也跪下，偷偷指向德妃娘娘面前的男人，告诉他，那是他的阿玛。

男人余光看到他，仿佛笑了一笑，说都长这么大了。

他猜测，所谓双亲，大约是比掌事嬷嬷更高一级的掌事嬷嬷，定期前来检查一番，考校他的功课和骑射进步几何。

却原来，寻常人家的子女，可以骑在父亲的肩头放风筝，可以趴在母亲的膝头听故事，可以团圆而融洽地生活在一起。

他想起一生未离开过紫禁城的阿姊，忽然远赴陌生而遥远的蒙古，奉旨和亲的那天，笑意清醒又认命，她说，小九，我走了。

他意识到，这大约是他与阿姊的最后一面了。

胤禟木然地向前走，漆黑中早已看不清脚下，不防间一个踉跄，身旁迅速有人扶住他，他侧目，竟瞧见一盏微弱的灯火。

他迟钝地看向提灯的女子，寒凉夜风中身形格外单薄，双眸倒影着灯火的幽光，却璀璨似人间万千星，她开口，&ldo;胤禟。

&rdo;

他在她的眼底，照见了自己。

人世缭乱如华宴，却有一人目光绵长静默，照亮他洗尽铅华后的狼狈仓皇。

&ldo;他们都走了。

&rdo;

展念扬了扬手中的灯笼，黑暗中仅剩的微光摇摇荡荡，她抬眸而笑，&ldo;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盏灯呢。

&rdo;

胤禟看向她，如同看向忘乎所以的自己，他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他忘了森严的紫禁城，忘了来往的宫人，忘了世间的一切束缚，不敬不孝也罢，无礼无仪也罢，此时此刻，他只想放肆地活着。

怀中的女子没有丝毫惊慌，她坦然而温柔地伸手，轻轻覆上他的背。

他几分自嘲，&ldo;不成体统。

&rdo;

她笑，&ldo;有何可惧？&rdo;

是啊，有何可惧。

第19章缘以结不解

&ldo;我连着三天没来，师父没生气吧？&rdo;

&ldo;你几时见过他有我们凡人的七情六欲了？&rdo;铭远打趣完，又肃容道：&ldo;郭贵人之事，我们都听说了，公子应当不会怪你的。

&rdo;

展念点点头，推开门，莫寻已执谱端坐，清冷日光勾勒他的眉目，恍惚间竟是又消瘦了，展念看着他毫无生气的面容，心底无端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她抱琴躬身，&ldo;师父……安好？&rdo;

&ldo;坐。

&rdo;

展念谨慎地开口，&ldo;前几日，郭贵人去世，我随九皇子进宫，所以，耽误了早课。

&rdo;

莫寻接过她的琴，为之定音调弦，&ldo;嗯。

&rdo;

展念终于问出疑惑很久的问题，&ldo;师父，你知道我是谁吗？&rdo;

她是谁？

早在她初来客栈，对着画像自言自语时，他借由铭远酒后的胡话便已猜知□□。

她是以假乱真的福晋，是倾心主子的丫鬟，然而这些身份，莫寻皆不关心，言简意赅道：&ldo;我只认你作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