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本是坐在下首喝茶吃点心，听到这话顿了顿，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面上从容的笑道：&ldo;可是二弟那头有什么喜事了？&rdo;心里却是沉了沉。

&ldo;他能有什么喜事？&rdo;外头天色昏昏，屋内纤薄的阴影盖在沈老夫人身上，她掩着唇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不轻不重的。

屋子本就静得如同死水，空中浮着的尘埃也跟着颤了颤，仿佛是因着这咳嗽而被惊起的层层荡开的波纹。

宋氏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亲自伸手替沈老夫人顺气，又倒了茶水递上去：&ldo;近来天气反复，您还要多注意才是。

晚上让丫头们注意门窗，不要吹风着凉了。

&rdo;

沈老夫人点点头，就着那个粉彩花鸟纹的盖碗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才接着道：&ldo;老二是打算接二娘上京。

&rdo;

宋氏听到这里，才显出几分讶色来‐‐沈二爷若真对女儿有几分感情，哪里会把女儿丢在老家十多年。

可若是没感情，这时候怎地又写了信来要接女儿？

沈老夫人知道宋氏的疑虑，唇边露出一点笑容，面上的皱纹亦是带了几分刻薄之色：&ldo;京里头透了消息，要选适龄女子入宫作长平公主的伴读。

&rdo;

长平公主乃是帝后独女，比太子小两岁，正好是十三岁的年纪。

这个年纪，一般人家女学都要毕业了，哪里需要选什么伴读？不过是皇后借着机会从那些人家里头挑些出众的姑娘给宗室，顺便带到宫里教导一二。

宋氏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听到此时不由的沉了脸，轻轻道：&ldo;早前不是说已经定了郑家的姑娘？&rdo;这个时候，汝阳王世子也已经成婚了，太子那身子又不能够，只能是替那个叫皇帝看中了的萧齐光选的。

但是，皇后几次召了郑家姑娘入宫，内中的意思下边的人也早就明白了。

沈老夫人唇上的线条冷冷淡淡的，声音听上去也是缓缓的：&ldo;你忘了，除了太子妃，还有太子侧妃。

&rdo;

皇帝自己与皇后恩爱，自然是不选嫔妃；太子体弱，也只有一个早前订下的太子妃；但是萧齐光却不一样。

皇帝自己子嗣稀少，心里头自然也是盼着子孙能够子嗣繁茂，选了个郑家的太子妃是为了安皇后的心，接下来必是要多选两个侧妃的。

宋氏定定神，接口问道：&ldo;这是二弟信里说的？&rdo;若沈二爷真的直说了，他们倒也不好插手‐‐毕竟沈采薇乃是沈二爷的嫡亲女儿，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老夫人淡淡一笑：&ldo;他素爱面子，这样的事情哪里会直说？信里只是说，待二娘女学结业之后，要接她去京里，也好替二娘挑一挑亲事。

&rdo;她的笑影子显出几分讥嘲的模样，声音轻了下去，&ldo;他是我一手带大的，长得再歪，心里头打的主意我哪里能瞧不出来？再者，送信的那人不曾提防，叫我套了几句出来。

&rdo;

宋氏这时候才缓过来，轻声道：&ldo;既如此，母亲的意思是&rdo;

沈老夫人慢慢的阖了眼，阴影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宛如水一般的流淌而过，一如那些逝去的岁月。

她沉默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ldo;早前我不是让你和你三弟妹留意着吗？不能再等了，二娘结业前，必要把她的婚事给定下了。

&rdo;

女学的结业礼办在明年三月，也就是说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了。

宋氏本是拿着账册来寻沈老夫人的，等出了院子回去的时候不免揣了一肚子的心事。

她想了想，觉得这事还需和裴氏通通气，只得又往裴氏院子里去。

裴氏这会儿正在画赏ju图。

她这样的年纪，依旧活得和闺中姑娘似的‐‐万事不着心，只是一意的往风雅诗意上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