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他却又发现不是。 — 池矜献把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的信息翻来覆去地看,眼含震惊,一幅怎么反应却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就连呼吸都被下意识微屏住了,嘴唇平抿,只有眼睛在不确定般地多眨了好几次。 一秒后,他一个电话甩给了对方。 “嘟”的忙音连一声都还没响起,陆执便接了。 “……哥。”池矜献喊道。 陆执应:“嗯。” “那、那你当时……”似是没规划好该怎么将自己嘴里的话连成句子,池矜献有点口吃,磕磕绊绊地说,“那你当时受伤了没啊?” 陆执像是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有片刻的怔愣,极轻地出声问道:“什么?” 池矜献便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里含着心疼,坚决道:“你当时受伤了没啊?” 他说:“你那时候易感期,没有抑制剂,还被催情诱发,不止是身体,腺体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了。你受伤了吗?疼吗?” 他这个人真的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差点被迫和人发生关系——虽然里面有被迫这样的字眼,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询问这个“差点发生”已经差点到了哪个地步,而是先问对方有没有受伤。 好像对他来说,除了陆执这个人本身,其他任何东西都无关紧要。 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首先在意的都是对方还“干不干净”。 陆执更惘然了,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在池矜献语气越发焦急的询问中,他才嗓音微哑地出声:“疼。没受伤。” 对方再如何疼,池矜献也不可能穿越到那时候去照顾他。但闻言,池矜献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没受伤就是听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身为你发小,任毅然怎么能这样呢!”缓了片刻,池矜献突然暴躁生气地说道,“以后别说让我跟他说话,就是连眼神我都不会再给他一个!”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解气,又道:“你们那时候才多大啊!这种事情他都能想起来?不仅想起来了他还做了!真是过分,这也太坏了!” 他在这边骂骂咧咧,对面却始终没出声。 在越发静谧的夜色中,窗外只裹着些月光的晚上透过窗户漏进来,在玻璃上投下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暖色的点。 池矜献被陆执安静平稳的呼吸声拉回神智,猛然闭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说他坏话……哥,我也不是挑拨你们之间的关……”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能挑拨什么?”陆执打断他话音,音调漠然,但又带着安抚,“想骂就骂。” 池矜献笑了。明确了让骂他反而骂不出来,开口说道:“我说够了。” 陆执:“嗯。” 池矜献:“哥。” 陆执:“嗯。” 池矜献似乎是躺在了床上,那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陆执将自己的呼吸放得更轻更稳。 片刻见人不出声,他才重新开了口:“怎么了?” “嗯……”池矜献将自己半边脸埋进枕头里,他侧着身子一手拿手机,另一手就抓住了被子的一角把玩,似是在想措辞。但长久地“嗯”了半天,他还是放弃了完美的言语,单刀直入平白直叙地问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你初中的时候把你发小打了——就是任毅然吧?……你真的把他的胳膊都废了啊?” 他刚知道这件事时,还一直持着不信的态度,并且对此做出了“离谱了吧”的评价,没想到陆执初中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那他把人打到手骨断裂好像也假不了。 不因为任毅然对陆执做了什么而生气了的池矜献突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感觉陆哥确实有点……很凶。 虽然他没见过。 “江百晓说的?”陆执突然问道,没先回答池矜献的问题。 池矜献倏尔一惊,他刚刚才想陆哥有点凶,现在对方就猜到是江百晓在给他传递情报。 上次陆执还因为江百晓“听信谣言”而警告了他呢。 他不会和百晓动手吧! “不、不不不是。”池矜献连忙结结巴巴地否认,尾调都急出了颤音。 “你现在怕我?”陆执这样问。 顷刻间,他嗓音有些令人听不出意味的泛凉。 池矜献道:“没有啊,我怕你干什么。”他这话倒是真的,说起来不慌不乱,还非常笃定认真,“你又不会跟我生气——这几年我几乎没见过你发脾气。” 陆执:“几乎?” “……”池矜献伸手轻挠了下脸,嘟囔,“就上次,你把我按门板上,不让我动,还不让我回家……发脾气了。” “那次怕吗?” “不怕。”想了想,池矜献换了更准确的说法,“就是有点儿怂,还……腿软。” 光从腿软这两个字里就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此时想到了什么不可言说不可描述的东西,声音都是欲出不出,像害羞了似的。 陆执似乎听出了端倪,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嗯?” 池矜献果然急了,道:“哎呀你别说我了,不是在说你吗,你怎么这么坏心眼儿啊。” 怕人问出谁坏心眼儿这样的话来,那今晚的话题可就真的没完了,池矜献急忙又道:“哥,陆家和任家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来往的密切了,就是因为你打了他嘛?” 陆执先是“嗯”了一声,后又说:“我没打他。” 池矜献:“啊?” …… 陆执和家里关系很差——跟自己的父亲虽然用不了“很”这个字眼,但也是比较差的。 因为颜悦的缘故,哪怕他和陆自声之间什么明确的隔阂都没发生过,但总归是不太亲近。 因此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反而是他年纪不大时的情感寄托。 颜悦留给他的别墅,艾多颜和陆湾别想踏入,陆自声可以去——但他不怎么去。一没时间,二会触景伤情。 所以算下来,除了一半时间都待在那里的陆执,任毅然和江进是出入比较自由的。 但他们在里面也要记得守规矩——不能碰陆执的玫瑰庄园。 中考结束没几天,陆执发觉自己易感期了,他去客厅里找抑制剂,拆开包装就照着自己腺体边缘的部分扎了下去。 当发现那针剂不对劲时,陆执的眼尾已经迅速地爬上了一抹红。 他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烧。 就算没有经历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也能立马感应出自己是怎么了。 小腹以下的某处位置很令人难堪,很不对劲,和易感期时的alpha想破坏损毁东西、想按着心里的人做爱的感觉完全不同。 易感期的alpha可以被伴侣安抚,哪怕没有性爱。只要伴侣的人、气味、甚至是衣服,足够让alpha在自己的周边筑巢,以证明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拥有着自己的伴侣,那alpha就可以得到很大的安抚。 可当时的陆执只有一个最为直白的感观,就算他想要在一起的伴侣在这里,除了按着他让自己失去理智,让对方彻底和自己在一起,变成自己的,甚至是终身标记他,便再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够使他冷静。 就是在这时,任毅然出现了在了陆执的面前。 他看到陆执单腿跪在了地板上,一手扶着沙发,一手难耐地揪着自己的衣服,胸膛前剧烈起伏。 任毅然可能是没想到自己会看到陆执这么狼狈的样子,还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陆执,你很难受吗?” 可陆执没让他碰。在那只手就要触到人时,陆执突然发了力站起来不稳地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极其难看。 他嘶哑出声:“谁换了我的抑制剂?你还是江进?” 任毅然顿住动作,缓缓地收回了手:“我。” 陆执直盯着他,不言语。 任毅然面容平静,道:“你讨厌beta,所以你拒绝我,不喜欢我。没关系啊。” “得不到心而已,睡一次总可以吧?” 说着他朝陆执迈进了一步,后者后退找手机。 任毅然说:“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不,是你想要在一起的不是oga,我就想着,那这个人一定是和你一样强大的alpha了。但是陆执,你还记得你有记笔记的习惯吗?” 陆执脸色已经凉了,但他脸色潮红,身为一个释放信息素就可以让其他alpha腿软忍不住跪下的强a,他此时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及威胁性。 任毅然轻笑:“我记得颜叔叔就有记笔记的习惯,你也学会了这个。” “你认真地在纸张上描述那个男生——真不像你的性格。但他被你描述的犹如天上的太阳一样,那么耀眼、夺目,虽然你没有写他的性别,但我觉得——他是alpha的可能性几乎为0。” 陆执已经找到了手机,动作发狠地拨打了一个号码。 在两人的拉锯战里,他已经退到了餐厅。 “喂,陆执?”江进的声音透过听筒外放了出来。 任毅然脸上的笑意顿住。 陆执眼周越来越红了,眼白里都已经布上了血丝,他大力捏着手机,快速道:“江进,我不想直接惊动我父亲和叔叔们,否则我无法保证我会说出什么极其难听的话来。” 江进可能想问你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你连话都不多,就听陆执紧接着出声:“任毅然现在在我家,他把我的抑制剂换成了催情的东西,你现在立马去喊任叔叔,让他看看他家养出了怎样的一个下贱儿子。” 江进:“……” 任毅然:“……” “陆执!”任毅然声音都颤了,他第一次听到陆执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是真的太难听了,他身体里没有催情剂,但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里面明显有泪。他站在原地,指着陆执,“……你竟然这样说我。我不过是,不过是……” “任毅然16岁了,他以强迫的手段想与我发生关系,他知法犯法,报警。”陆执语速不仅未减,还越来越快。 他像是知道自己此时还能控制住体内正在翻涌沸腾的血液,因此趁着这点儿清醒的时间有多少话说多少话。 电话另一边的江进已经完全懵了,似是根本就没听明白陆执都说了些什么,又或是很震惊陆执竟然说这么多、还说出了那么令人难以入耳的字眼。 但他动作很快,本能使他转头就去办事。 他无意让任毅然难堪,但事情如果真闹大了对任毅然是绝对没好处的——况且陆上将和任中将都是有身份的人。 孰大孰小,私下解决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最后,陆执说:“喊医生,我疼得不行了。” 从小到大,这还是陆执第一次那么明目张胆地喊疼,可想而知易感期没了抑制剂,又被诱发出极度的情|欲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江进彻底回神,说道:“等着。马上。” 电话“嘟”地一下挂断,不出半小时,这幢别墅的门就会被陆、任两家的人推开。 任毅然嘴唇颤抖。 到底是少年人,考虑事情还只顾眼前利益,不全面——他应该在换掉抑制剂的时候,再扔掉陆执的一切通讯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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