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是走错了路,及时规劝当然是好事,但什么错都没有,就去不停地追问他,哪怕不是质问,也会让他更难受吧。” “况且……”原斯白呼吸落下去,像是又没忍住叹气了。 “什么?”池绥问道。说着还动手动脚地轻抚他眉心,让他开心点。 “我知道陆执肯定是个好孩子,颜悦只用了八年的时间便把他教得很好,”原斯白把池绥还在自己眉心的手拿下来,“但如果我知道了陆执真的伤了小安的心,我的主观意识就一定会发生改变,说不定还会对他生气。” “那不是小安想要看见的。他既然不想让大人管,那我就不管。” 池绥轻笑,道:“哪有你这样理性的人啊。对儿子就算了,对外人也是,外人做错了事,对他生气不应该吗?” 原斯白打他:“那你就确定他一定错了吗?” 闻言,池绥想了想,点了下头,道:“不确定。” 他表情严肃了些,似是在回忆某些东西:“毕竟……小安3号回来不对劲,陆执那家伙4号凌晨就在家里点了把火。” “原原,”说着,池绥眉头也蹙起来,道,“你觉得陆执跟咱家祖宗还有可能吗?我觉得没有最好,要是还有的话就阻挠一下吧。” “那小子太疯了。” 与此同时,陆自声也对此进行了同样的评价。 “陆执,”他说,“你小小年纪,疯得太过头了吧?” 客厅里的光从头顶打下来落到他脸上,描绘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 他话落,客厅里没人应,陆自声便又道:“要不是今天你生日,我就把你弄死在这儿!也省得留一个不将父亲放在眼里的儿子在身边堵心。” “你4号那天趁所有人都在家,等大家睡熟,泼了桶易燃物点了把火是什么意思?”陆自声脸色铁青,质问,“陆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犯罪?要不是我即刻把消息压下去,你以为你还能去参加高考?!” 从陆湾翻到如今这个院子里拔了陆执全部的火红玫瑰开始,他一步都没有再踏入过属于陆自声的地方。 他还在上学,平常的时候没人照顾,陆自声不允许他回颜悦的别墅,让他回家,陆执全当没听见。 直到2号陆湾出院,断着条腿回到家里,陆执突然说明天离校,他后天会回来,让阿姨多准备一份饭。 无论陆家几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陆自声都是想着能好则好的。 他不打算劝什么,但他觉得有他在,这个家肯定会好很多。 反正陆执和陆湾不会当着他的面再打起来。 现在的陆湾也不经陆执一顿打。 4号凌晨二十几分,客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由于易燃物的加持,那场火来得迅疾且猛烈。 整个客厅瞬间被染得通红,卷起的火舌四处跳动,非常地骇人。 当时陆自声正好临时接到了基地里的通知,穿戴好衣服正要出去,却发现门锁了——没有钥匙便打不开的反锁,无论在门外还是门里。 而且不止他一间的卧室,是所有门都锁了。 包括陆执自己的。 陆自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别墅外面就响起了救援的声音。 好像有人提前预知到了这场同归于尽一般地“谋杀”。 他想了想,那天晚上的整个家里,除了陆家人谁也不在。 特别是方守——他回来的时候刚踏进院子就被陆执支走了,对方不愿意——他就好像能感觉到一些什么,怎么都不愿意走,可陆执当场就跟他冷脸。 方守这才拗不过。 而吃过晚饭,陆执又把家里的阿姨以及佣人也支走了。 偌大个陆家,除了他们一起去死的四个人,空无一物。 陆自声毕竟是上将,比这更紧急更危险的场面他都见过,他迅速冷静下来,砸了窗户便扒住了窗棂,不管是谁,扭头就先向下面的人吩咐。 “东面卧室里有人,门窗被锁死了,直接砸!” 透过陆自声房里那被砸碎的一扇窗户,方守的音色在下面焦急却清晰地传了上来。 “陆执——陆先生,大少爷还在房里,您去看看吧!” 不用提醒陆自声也知道,他顺着窗棂,找到能踩的落脚点,迅速地到了隔壁,一肘子将陆执卧室的窗户也砸碎了。 “陆执!” 陆执没有睡,他好像专门在等着要亲眼见证什么时刻,此时就站在书桌前,借着从客厅外透进来的火光垂眸看手上的一封书信。 表情冷淡到可怕。 陆自声看出来了,那是颜悦留给陆执的信。 他没看过。因为是留给陆执的,陆执从来没有给他看过。 父子俩隔着半个卧室的距离面对着面,陆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好像外面的火永远不会烧到他似的,所以他不害怕,又或者他根本不怕火会烧到他。 “小执,你出……” “父亲,”陆执截住他的话音,说,“既然已经出去了,就不要再进来了。” 客厅里的大火明显已经烧到了卧室门,陆执身后的那扇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着变化,浓烟从下面灌进来,可陆执一动不动,大半张脸还隐在黑暗里。他看着陆自声,一字一句道:“你一旦进来,我保证,你就再也不可能出去。” 不得不说那一瞬间,陆自声心里是发怵的。 他果然扶着窗棂没再动,只道:“你先出来,任何事情都有解决办法。” “我不想让你爸爸怪我。” 陆执忽而低笑了一声。 而这时,方守更激烈的吼声传了上来:“陆执!陆执,你想想颜少爷,他只想让你好好的,你这样做他得多伤心啊。” “你跟着陆先生出来吧,方叔叔求你了——” 伴随着这些哀求和外面的火焰声,陆执又听见两声极其熟悉也极其令人厌恶的音色。 “小爸呜呜呜我害怕。” “跳下去,没事儿的。快跳啊。” “砰——啊——” 陆湾跳了下去,他可能摔倒了哪儿,一直在惨叫呻吟,但仍旧平安无事。 方守的救援太过及时,多突然又或多缜密的行动,大概率也是成不了的。 他太了解陆执了,所以他立马便“看”到了陆执会做什么。 恶人不死,自己怎么能死。 陆执闭上了眼睛,将手里的书信揉烂,看都不看便扔在了地上。 他朝窗边走了过去,也好像挣脱了什么东西跨了过去。 这件事情给所有人都敲了一个警钟,再也没有人把陆执当做一个只是不善言辞的人——他是个威胁。 火被灭了之后,艾多颜抱着陆湾只是远远看到了陆执,便被吓得脸色发白直往后退。 可陆上将的亲生儿子做出这种事情,会影响到的可不仅是陆执,还有他这个做父亲的。 所以第一时间,陆自声就压下了可能泄露出去的消息,忙活了一整夜。 但他压下去的,也只是被摆在大众眼前的。 各行各业的领头人时时刻刻关注着行业内的情况,看不到这些东西那才奇怪呢。 比如池家就实时收到了这则消息。 不过经过那一摔,陆湾本就还断着的腿彻底废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白天一到,情况处理完,陆执转身就回了自己家,一句招呼也没打。 顾及到他高考,陆自声一直没有发作,所以硬生生忍到了今天才找了过来。 …… “说话。”陆自声问,“是不打算高考了?” 这次,陆执抬起了眸子,他眉目不变,声线冷淡:“我4号放火,就没想着再去高考。” “……呵,”陆自声点头,道,“也有道理。” “这几天我在家里想了想,你小时候你爸告诉我,你有一个伙伴,但我不知道是谁,我没问过,他也没说。”陆自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角,点燃,“池矜献?” 陆执没应声,眉目泛冷。 “其实早该想到了,”陆自声深吸了一口烟雾,道,“花园里那些花你从七岁就开始种,到八岁的时候却突然不种了。” “高一了又重新捡起来,开始往里面添砖加瓦——而池绥儿子17岁生日那天,我带你去他的宴会,回来的路上我问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他,你说‘算是’,后来还说在确定了他是谁的儿子之后,你‘如释重负’。” “所以啊,能种在一起的火红玫瑰,必定是一个人送的。” 不知道被这段事情引起了什么笑点,陆自声笑了笑。 “算下来,陆湾拔了你种了四年、维护了十年的玫瑰,你差点打死他也应该。” 烟雾从他嘴巴里蔓延出来,飘到上空,模糊了眉眼。 “但是,陆执,”他继续说道,“你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动手,你觉得对吗?” “一半血缘关系可以分出来对错?”陆执道,“那一半又不是我给他的。” 陆自声前倾身体往茶几上抖烟灰的动作一顿。他抬起眼眸,眼神不咸不淡,道:“你翅膀是真硬了。” “不过你这钟情的性子倒是随了你爸,”陆自声道,“他再怎么恨我,也不舍得伤我。” 陆执眉目漠然下来,抿着唇瓣盯着陆自声。 “陆执。”陆自声将前倾的身体直起,夹着烟的手随意地往沙发靠背上一放,道,“你也不用跟我态度那么强硬,你现在有我强么?” 陆执不应声。 陆自声便又道:“我比你强得多,都没护住颜悦,你能护住谁?” 伴随着这道话音,艾多颜那天愤恨地对他说“你自己护不住东西怪谁”霎那间冲进脑海,这一刹那,陆执像是突然明白了陆自声为什么能将艾多颜带回家。 因为有了陆湾是真的,他们之间有相像的地方也是真的。 “我爸,他有跟你提过离婚吗?”陆执这样问道,话题转的非常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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