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皇帝终于默默回过头，字字冰冷：&ldo;肖佑……以狂妄自大胁迫东宫罪名，流放琼州……此事，对外秘而不宣……&rdo;

肖仪脸上浮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而皇后刚想舒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一事，急上前一步：&ldo;皇上，还有一个烫手的山芋……百里……春晴……&rdo;

&ldo;百里春晴，她没死吗?&rdo;肖仪吃了一惊。

&ldo;你父皇仁厚，想为百里氏留一血脉，便特赦了她的性命，但如今可如何办才好……&rdo;皇后冷冷瞥了肖仪一眼，语气中有了些对皇帝的埋怨，&ldo;只要百里春晴她还活着，这灭门之恨，她绝不可能忘记，今后怕是会祸及衍儿，甚至祸及天家……二皇子妃一位早不适合她了，还不如现在直接杀了她!&rdo;

&ldo;等等，母后，&rdo;肖仪眼神中忽而有了别样的神色，&ldo;既然父皇已恕她不死，此时再下杀手，更是有负道义。

而天子一言九鼎，父皇又是宅心仁厚之人，怎能做出此事?您这一言，只会陷父皇于残暴不仁，今后朝中怕更是多了闲言碎语，还不知那些言官会怎么说呢!&rdo;

&ldo;这……&rdo;皇后脸色黑了下来，又不满地瞪了肖仪一眼。

&ldo;是，朕的确不能杀百里春晴，但也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天家做我的儿媳，&rdo;皇帝背对着皇后和肖仪，日光透入殿内，在他身上裹出一层浅浅的金色轮廓，&ldo;可如今要如何做呢?若衍儿知道她没死，以他这长情的性子和与百里春晴十余年的感情，断然是不肯出妇的……&rdo;

&ldo;又不能杀，又不能留……那我们找一具女子尸首替了百里春晴，然后将此事瞒住衍儿，让他以为她已经死了，&rdo;皇后几步走到皇帝眼前，抬头盯住皇帝的双眼，&ldo;皇上仁慈，既不愿再下杀手，那我们就且看百里氏自己的命数好了……&rdo;

皇帝静听着皇后所言。

&ldo;把她送到永巷去，由她自生自灭吧。

若是她命不该绝，在永巷中可以白捡几十年寿命，要是熬不过去，也只能怪她自己不长命，&rdo;皇后道，&ldo;区区太傅之女，哪里比得上皇子重要，又哪里比得上江山社稷重要!皇上您三思啊……&rdo;

沉默了半晌，皇帝才抬起双手，搭在皇后的肩上，用力捏了一下。

而后继续向前走去，敞开殿门，独自跨出门槛，唤了戚德业随后，便往寝殿方向行去。

皇后明白皇帝这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建议，心中不住窃喜，耳边却冷不丁地传来肖仪清淡无味的声音：&ldo;皇后如此急切地想拆散二哥和二嫂，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rdo;

&ldo;不该你管的事，就少打听!&rdo;皇后也冷冷地回了一句。

肖仪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ldo;听闻二嫂前不久才小产了，如今身子怕是还没恢复，或者……身子状况的确不堪了吧?&rdo;

皇后怒瞪着肖仪。

肖仪又笑，耸耸肩：&ldo;而她又刚刚经历了灭门之痛，就这样被送到永巷去，大约也是活不久了。

置她于死地，这才是皇后您真正的目的吧?&rdo;

皇后被肖仪毫不留情地硬生生戳穿了目的，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惦记着处理百里春晴之事，不愿再与肖仪多谈，也转身出了殿门，唤住锦文，便朝着刑场而去。

☆、第四章永巷

久在深宫的人都知道，永巷那地方虽也是在皇城之内，与各宫各殿不过隔了几道围墙，却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儿。

宫女之间私下里喜欢讲些神神怪怪的事儿，绝大部分也是与永巷有关。

而一个大活人一旦被送到那儿去，这辈子恐怕都难再见天日，最后更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百里春晴感到脑袋生疼，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才恍然睁开了双眼，发觉天色已大亮。

只是这破屋内还是显得昏暗，闷得人直淌汗。

伸手之间发觉双手指尖上又起了一层脓疮，痒得难捱，不住轻饶了一下，一疮口&ldo;啵&rdo;地一声破了，腥气的黄水从疮口流了下来。

&ldo;夫人，可别乱挠啊，这得忍着……这里没有大夫，若是严重了，引起了别的病症，那就只能等死了。

&rdo;韫玉从屋外走了进来，身后破烂的房门咿呀咿呀地响着，好似立马就会倒下来。

说着，韫玉又将手中两个缺口的碗放在了摇摇晃晃的桌面上，不住叹了口气，又咬牙切齿道：&ldo;今日的餐食……居然……居然是馊的!&rdo;

百里春晴手指发痒发痛，好一会儿才憋住了不去挠，缓缓从木板床上爬起身来，感觉浑身也被硌得生疼。

而还未靠近那破旧的桌子，就闻到碗内吃食散着一股子浓烈的潲水味，刺鼻不已。

&ldo;夫人，这……这可怎么吃啊……&rdo;韫玉为难地说道，&ldo;可若是不吃的话，今日怕是只有饿肚子的份儿了……&rdo;

&ldo;吃，当然要吃了，否则我们还怎么活下去啊!&rdo;百里春晴生硬地说道，百里夫人临走前说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

而端起碗时，饭菜的馊味令脸颊都不自主地感到坚硬，只能屏住了喘息，硬生生地将这又酸又苦的饭食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