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别持以匕首和利刀同时出手,前后贯穿,于此西陵王毙命。”地牢,冷焰幽晃。凝结成珠的寒露顺着挂下的铁链滑了下来,滑入进仲藻雪的衣里,与伤口处汩出来的血相融在了一起,可生的腥涩。那味道偶有呛入了喉口,却连咳嗽的力气都仅剩无存,吊悬着的铁链是唯一支撑着她立直了身子的支杆,垂落下来的碎发半剪着瞳眸,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阴晦而冷漠,凭添上几分迷离的破碎感。“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别打了别打了!”“冤枉——”在这暗无天日不见阳光的囚笼中是全然的不知岁月几何,只听得每日里哀嚎与疯笑的声音交织着,混杂着嘶声力竭的喊冤声与求饶声。只是那些个声音太杂,往往不被人所知的渐渐沉灭下去。仲藻雪被挂悬在了刑室的一旁,只低敛着眸,透过额前碎落的发一动不动的望着底下一个正在被狱卒刑拷的女子。地上的女子似已疯魇,受了一鞭又一鞭直绽得皮肉开花,却是痴痴的笑着,又疯又癫的唱着一曲支离破碎的《春日宴》。“嗟矣,春日宴,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三愿兮。”“一愿郎群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注2】仲藻雪被挂在一旁神容漠然的听着望着,脸上激不出任何的表情。直看着那狱卒狠命的朝那女子抽了数十鞭后,等到刑舍里的火印烧得通红后,便用火钳取着那被烧得通红的烙印,径直的往这烙印盖在了那个被鞭子抽得伏缩作一团的女子的后背上。“啊!——”惨叫声凄然回响在地牢中。那声音,却并不突兀。“贱妓,我呸!”那狱卒烙完后唾了她一口。“哎,先过来喝杯水酒吧。”牢堂中正值守的几个狱卒正喝得个痛快,放碗下时又招呼来几个酒友。那狱卒听着也觉得索然无趣的挽回了鞭子走去了牢堂喝酒,“你们可都完事了?这御史大人还在呢。”“嗳,早完事了,这雪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早认罪了,还能有什么可招的。”正端着碗喝酒的狱卒笑哈哈着,“半疯不疯的,你给她什么罪她都招得,什么私通,偷窃,淫贱,谋财害命,都不用你摁头,递给她一张通敌叛国的罪书她都愿意招。左不过就是今日见着御史大人发了疯,打一顿就老实了,你瞧。”那狱卒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一旁挂悬着的一声不吭的仲藻雪。“那可真是让兄弟羡慕的紧。”走来的狱卒将刑鞭放在了桌子,羡慕的叹了一口气。“嗯?你那边小娘子犯着的是个什么事?看着有关了几天了。”“什么小娘子,就是一个乐坊出身的贱妓。”那狱卒坐下了桌端上了一碗酒水,嗤道,“这贱妓名叫李曼婉,本是卖了十几年身的乐妓,好不容易遇得个主顾给她赎了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去过,出手打伤了自己的主顾谢承安,哪里由得她脱身。”“谢承安?噢,你是说那船商亨运的谢老爷?”跟着又有人暧昧道,“这人我知道,出手阔绰的很总喜欢玩得各种花样,没几个姑娘受着了,更别说一言不合就动手,自家娶的那个婆娘左耳可不正是被他给扇聋的吗?更别说这些个买回去的妓子了,哈,说是买回去过几天没几个不是横着抬出来的。”那狱卒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那又如何,这等的贱妓有得人给她赎身就够她这辈子感恩戴德了。”刚经受了烙刑的女子伏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似个尘埃中蝼蚁无光。仲藻雪神色漠然的睁开眼睛,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那这李曼婉审通的结果如何?”旁边的狱卒心里好奇的问,“瞧她那痴傻样,可别已成了个疯子。”“哎,管她疯不疯的。”那狱卒饮了一口酒水,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这等脏贱的妓子被赎了身也不过是一个家里婢子,敢对主人出手的婢子哪还用大人审定,只按照家法左右都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只是看是沉水瓮毙还是乱棍打死罢了。”作者有话说:注1:“尸首变动,臭不可近,[当]烧苍术、皂角辟之;用麻油涂鼻,或作纸摅子揾油塞两鼻孔,仍以生姜小块置口内。”——[宋]宋慈《洗冤集录》十四验坏烂尸注2:“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长命女·春日宴》[五代]冯延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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