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那是被她一力砸上去的酒坛,暴裂的瓦片四散在了那一间曾经锁着她的猪棚,里面还有依旧留存至今的那一根拴着她的铁链。永远也不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在将那一把铁链拴在她的身上时,那个男人凶狠的对她说道。但如今那里已成了一片焦土,朽烂的梁柱在大火的吞噬下轰隆隆的尽数塌落了下来,只在瞬间便化作了一堆的尘土。坍塌的废墟有夹着火的劲风冲上了面,无数的火星子飞溅着。眼前是走来往去的混杂的脚步声,只见着来来往往的乡邻四相奔走着提着桶上下打水扑火,疾步之间那木桶内的水花溅荡着,在那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下,一力将桶中的水泼了过去。就像是无数散开的晶石一般。“咣!”飞去的酒坛狠狠的砸向了门梁,四溅的酒花尽数浇铸在了那祈祷赖家子嗣延绵的龛堂之上,直砸碎了一块又一块的求子的神签。她便是在这里拜的堂。仅仅只是为了延续赖家的香火而进的门。从此,一入炼狱万劫不复。“快点快点!”“天呐!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人?你看那里烧得是什么?!”“那赖延生不会还在里头吧!”熊熊的大火之下,有无数的声音冲进了耳中,有泼水的声音,疾跑的声音,惊愕的尖叫。赤红的火光冲盈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孔之上,却见着人世万象。“咣!”酒坛砸向了里屋正卧的墙壁上,暴裂开来的瓦片四溅,就在那床椽边上、在那墙壁上还留有着她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痛苦的用手指剜爪下来留下来的爪痕。有那一日的新喜之夜。有那一夜她拼了一条性命的孕产。此一时尽数被烈酒浇铸了个透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三娘伏在地上不住的叫着,像是在哭却又像是在笑,又像只是单纯的想要宣泄出来一般的放声痛泣一场,好似是要将自己生平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一般。火舌舔过了那曾经一遍又一遍将她打得遍体鳞伤的木棍,只在须臾间滚着一团火,而后从中断裂。那些她永远都洗不完的衣物。那些她永远都做不完的粗活。那些堆积成山的柴木。那一辆她整宿整宿不停织就的纺纱车。这些困住了她的所有的一切,只在这一场大火之中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彻底的崩塌殆尽,只听着一片轰鸣声响起,无数块早已烂透的朽木砸了下来,只裹着一团炽烈的火在砸落下来时溅起了无数的火星。眼见着这一座羁押了她数十年的炼狱化作了焦土,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轰然的倒塌。火风呼啸,冲天的火风直将那破屋上的茅草卷上了三重天去,那茅草尚还沾着火星碎子,飞去时只像了那一纵即逝的烟火一般。残烟飞烬之下,只见得村里的年青力壮的汉子正举着火把追着了恶毒的疯妇。“站住!”“该死了!你这个疯妇给我站住!!”“快抓住她这毒妇别让她跑了!”仲藻雪目地明确的往一户饲马的马厩飞去,只一伸手便解开了那拴着马儿的缰绳,听着那一匹棕马醒了醒鼻子的一甩头。一手拉住了那拴着马儿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背。“吁——”马蹄长鸣。但她一力拉着那缰绳强横的驯下了身下的棕马,马蹄落下之间,便是在月下策马扬尘而去。“驾!”——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愿我们都能为了自己好好活着。——愿我们烈火重生。——愿我们不枉此生。“驾!”“……”入了秋的夜晚有些冷,照在了身上总觉得有几分生寒的发瑟。祁青鹤沿着青柳村村中唯一一条山道走着,入了夜后,村中便少有了人往来走动,这方子村里清贫更不见着灯烛兴燃,可甚生得清寒。借着一路的月色,他四下望着村中大至的布局。继而又沿着山道往前走着,听到不远处有传来了几声马鸣的声音,一时停下了脚步望了过去。那边马厩里的马正低头吃着鲜草,不时有悠闲的踱着步子,看着旁边的车厢便知这附近有一个往来走马拉车的车夫。祁青鹤引燃了一支火折子,看那里面的马多是老瘦,唯独的一只健硕的马儿像是后来新入养的一般,与马厩里边的马关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抬头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马厩上的木梁,见那里有一块经年前遗留下来烧黑的炭印。像是不小心沾着了火。看着那痕印,更准确一点儿来说,像是被掷过来的火把砸到了这上面留了一个黑印,只撞了一下,尚且还没来得及烧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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