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自幼时家中逢难后，唯一得到的关心与亲情便是来自义兄，因此，虽也惦记赵青峰是否为自己亲弟的事，更多的却是对义兄的担忧。

阎翮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可这梦境却真实得那么可怕，每一丝一缕的感受都仿佛是真实的，心痛魂伤，唯愿化为烟尘湮灭，方可止。

而唯一让阎翮觉得温暖的，是那双执笔画扇的手，以及被纳入的金色识海，象热烈却不灼烫的阳光，温柔而不冰冷的月华，将他包围着，抚慰着，令他对世间重新生出眷恋。

抱山之徒？明月清风？晓星尘吗？或许，他还可以更贪心些，再多要一个聂怀桑？阎翮是这么想的，他的唇角也因梦中所思而微微弯起，象极天边月芽儿般，令得为他轻拉被角的季川疑虑着，不知义兄是否作了什么好梦。

清冷的月华透过窗棂撒进来，正映见阎翮唇角淡淡笑影，季川就这么出神的坐在榻边，看着义兄唇边的浅笑发呆，心里总觉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而他不知。

季川是个性子直白却又骄矜的，他平生于恩怨看得重，对于情义看得更重，因此虽对亲弟的找寻从没放弃，对自家义兄却亦也不是不重。

伸手轻轻将被角重又压平，怕冷风灌进被里义兄又受凉，却在无意间发现阎翮气息似有不平，面色也不及方才平和红润，仿佛受了惊，便也顾不得其它，轻摇阎翮肩头，在他耳畔呼唤:“义兄、义兄、义兄醒醒~”

阎翮在梦中似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四寻无路，也没有任何声音，连那包裹着他的金色美丽灵识也不见，孤寂与恐惧将他围绕，让他只觉恨于生在世间，有种强烈的想要魂散之感，又有种想扑入那片金色永不相离的疯狂……季川的呼唤与轻摇，让阎翮自梦魇中清醒，浑身冰冷汗透且虚软的看着季川，轻叹:“季川？我怎么在这儿？”

“义兄你晕倒了，本座便将义兄带回了蔚云楼。”

季川扶他起身，顺手取过袭淡蓝织锦厚袍披在他肩上，小心的问:“义兄可有不适？本座招医官来为义兄诊治可好？”

“免了，你那些医官，一个个最大的本事也就是吓唬你这教主，还不如我养的阿狸好用，指望他们治病，还不如指望吃些鼠药能治病靠谱。”

阎翮生来便有些毒舌，他与季川兄弟情近，说话间也少了许多顾忌与客气:“你若想我活久些，还是自家少生些病受些伤让我劳神来得好。”

季川不觉灿然一笑，脑子微转便道:“原来听说有新来的医官阎大夫，如此想来定是义兄，只是义兄为何改名姓‘阎’，其中有何原故么？”

“能有何缘故，你也知父亲生时与江湖有怨，他老人家不在了，我又天资不佳武功泛泛，改名易姓也是无奈保命之举。

何况为兄江湖人称‘阎王妙手’，姓阎也算不得改名。”

阎翮面有倦色，他生来便怕黑，方才又被魇着了，难免显得精神不济睏乏无力，连说话也显得气虚声弱:“到是你，我才回来便听闻你宿醉一场，你是堂堂圣教之主，在朝堂也是五品官身，更肩任北境军马的供应，行事怎地如此荒唐？还有那赵青峰，到底是何来历，一到便搅得圣教上下不安天翻地覆，你这教主到是半点不慌，座子坐得稳当。”

“义兄向来不喜繁琐，何时关心起这教中事务来？”

季川见阎翮显是有些不适，便倒了茶水递过，并移身近前，双手轻轻按揉阎翮头上穴位，带着些许讨好意味轻笑:“义兄，我这按揉手法可好？为弟可是为你，私下练了许久。”

季川的按揉手法轻重适中，也缓去了阎翮微微晕眩与头疼的不适，让他面上微松，似嗔似笑的道:“你少与为兄打太极，又不是不知，为兄的喜恶向来都不能随心，何来什么喜与不喜？便是习医问诊也是父亲言我资质不佳，让我习的门求生之技罢了。

如今你才是圣教之主，凡事也自有你的主意，我这连名姓也要深藏的人自是管不得你……”

“义兄，只要有本座在一日，谁也不能动你分毫。”

季川肃颜正色的轻语，打断了阎翮略带自嘲的言语，他自来便知体弱是义兄心中的道伤，他实不忍兄长再自伤，也不愿二人有隙:“赵青峰之事，乃是本座思虑不周，只待所查之事有了结果，自会周全处置。”

“但愿如此。”

阎翮也不愿因此与季川起了争执，他还惦念着聂怀桑要来之事，便转了话头:“今次我回来也不是来予你添堵的，是北边有细作潜入，圣教经营的马场是供边军所用，一切皆要仔细，也防着外人对你这教主下阴招，我才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