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宁家人都会誓死?忠君,为了?社稷安稳,不惜付出自己的血与命。宁深弯膝跪在母亲面前?,俯身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郑夫人扶起他,与他一起走出马车。主子有事,候在外的车夫自觉让开,郑夫人的手落在一匹拉车的骏马上,亲手解开缰绳,交到?了?宁深手里。“骑马去吧。”她注视着儿子,话语掷地有声:“去告诉所有人,宁家家主的腿疾,早就好了?。”-北地。沈弗玉哼哧哼哧搬着一箱东西进来,气喘半天仍缓不过来,对着安闲坐着的少女抱怨:“你说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害我被陛下好一番拷问才拿到?……”思归正在小桌案前?忙着剪纸条,但单手动?作总归笨拙。她头也?没抬,对沈弗玉说:“你就等着看吧,我做的爆竹可比外面卖的好看多了?。”有什么好看的,就算翻出花来,还不也?是“噼里啪啦”四?处炸开几声便没有了?。沈弗玉在心里嘟囔,却是敢怒不敢言,一边郁闷,一边坐到?她旁边打?下手帮忙。小何姑娘玩心起得突然,非要在军营里搞这些东西,竟大胆提到?了?陛下面前?,向人索要材料。最奇的是陛下还同?意?了?,多半是心中的愧疚和偏爱使然。有了?陛下首肯,做点花炮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军械营得令后自然不敢怠慢,挑了?些炸药硫磺之类的东西,全?都给了?跑腿的沈弗玉。思归忙活着,像不经意?问:“最近战况如何,陛下得胜了?吗?”沈弗玉皱着眉头研究手上的东西,边道:“听说还好。只是陈军驻营守得太紧,大军攻不进去,可能又要拖些时日了?。”“这样啊。”思归若有所思。拧完手头最后一点纸条,她展展腰,忽然困倦地打?起退堂鼓:“你困吗?我好困,不然你先回去,我们明天再做好了?。”“好吧。”沈弗玉感到?莫名其妙,但听她说累了?也?不能强求,只有纳闷起身,又走到?桌案后搬起那箱硫磺火药。“哎!”思归突然拦住了?他:“搬来搬去的,你不嫌沉吗?就留在这里吧。”沈弗玉断然拒绝:“那可不行。陛下特意?叮嘱过,不能把这些东西和你单独留在一室。”思归默然几息,最终屈服,又改变了?主意?:“唉,你别搬了?。左右剩下的不多,我们还是今天就做完吧。”说完,她又坐了?回去,顺手倒了?两杯茶水,看上去是要挑灯夜战到?底了?。照这个速度,明天大军就能一起放炮了?,肯定?能激励一番士气。这样一想,沈弗玉顿觉干劲满满,拿起茶杯一干。然而?,沈弗玉很?快就后悔了?——刚才喊困的明明是何思归,可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累?又蠢又天真的松鼠毫无防备,没有意?识到?半点异样,手里拿着灌到?一半的硫磺硝石,头开始一点一点。没过多久,沈弗玉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睡了?过去。思归停下了?手上动?作,到?他耳畔试探地喊:“喂,姓沈的?姓沈的?”没有回应。她放下了?心,同?时收起笑,放轻脚步走到?那箱炸药前?,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决然。只有大魏赢了?,才能替双县报仇。她也?想出一分力?,成为替他们报仇的一份子。-沈弗玉脑袋昏昏沉沉,梦里一堆乱七八糟,好像听到?有人唤他名字,努力?想睁眼却又醒不来。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他倏然惊醒,仓皇爬起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帅帐里,上首坐着的陛下正满面阴沉看着他。沈弗玉狠狠一抖,尽管一头雾水,但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是刚睡着吗,天怎么都大亮了??他终于苏醒,围在他身边的守将一喜,慌忙问他:“沈公子,昨晚你不是和何姑娘在一起吗?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见了??”何、何思归不见了??沈弗玉愣住。昏睡前?的记忆回笼,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和她一起做爆竹,好像做着做着睡着了?。可在他睡着前?,何思归都一直在啊!他眼中满是茫然,朱缨更是没有了?耐心:“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下了?蒙汗药!”蒙汗药?何思归下的?!所以当时她举止反常,一会说累一会又不累,其实是想把他支走?想起那箱炸药的危险程度,沈弗玉更是六神?无主,一时也?顾不得别的,忙问:“那,那箱炸药——”朱缨知道他好骗,可没想到?会这么好骗,竟然能毫无防备地被一个独臂少女只身放倒。但老实说来,这次思归失踪不能全?怪沈弗玉,她也?有责任。思归问她要硝石火药,说是要做花炮爆竹放来解闷,那时朱缨本来是为她高兴的,想着有沈弗玉寸步不离地看着,能出什么岔子?终究是疏忽。朱缨又急又悔,一腔郁气没处撒,只有别开眼:“那箱炸药比最初少了?一半,不知去向。”思归和炸药一起失踪,这说明什么?她心生退缩,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陛下,在何姑娘帐中找到?了?一张纸条。”守卫进来禀。朱缨接过那张小小的纸条,却在看到?其上写就的内容后脸上血色尽褪,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身后的圈椅里。因为是独臂控笔压纸的缘故,纸条上字迹歪歪斜斜,只能勉强认出是什么字。“双县何家女,愿以身为饵入敌营,寻求报仇之机。”-陈军大营一片狼藉,帅帐里,陈则义手里攥着一张信纸,三两下撕得粉碎。夹杂着墨痕的碎纸片散了?一地,如雪花般飞扬。陈则义脸色铁青,一步一步走到?许瞻面前?,咬着牙问:“你不是告诉我,皎皎还活着吗?在哪?!”面前?人怒火滔天,许瞻心下惊疑难定?,别开视线迅速思索。怎么回事?据他的人传回的消息,明明说敬川已经从追捕中逃脱,陈皎皎也?没有死?,被救回了?皇宫。陈家眼线调查回来的情报却与其背道而?驰——信中确实提到?了?许敬川逃离,现在不知去向,却说陈皎皎重伤不愈,已然离世。两方截然不同?的消息令人迷惑,就连许瞻,现在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冷静了?。想到?“皇宫”,许瞻沉下来,指着满地碎纸:“到?了?现在,难道你要自乱阵脚吗?那是朱缨故意?的离间——”陈则义怒不可遏:“魏都陈府已是满眼缟素了?!”如果是敌人的离间计,难道他会看不出吗?可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现下许敬川毫无下落为真,天子脚下陈府却已办过了?丧礼,甚至圣旨也?已经下达,将怡景郡主去世之事昭告天下,追封随葬一应不少,极尽哀荣。如果不出意?外,现在陈皎皎的棺木已经遵天子旨意?,葬于皇家陵寝之中了?。离间计,离间计……陈则义极力?想要说服自己,而?心中的疑虑始终难以挥散,一直在告诉他是许瞻骗了?自己。怎么会是假意?离间?陈皎皎始终姓陈,身为父亲,他知道她多年有多想念家和族人,就算朱缨有意?以她的性命设局,她也?绝不会同?意?。因为这一局,矛头对准的是她的亲生父亲。营帐中尽是陈家亲军,渐成剑拔弩张之势,只消陈则义下令便会立刻动?手。许瞻扶住桌沿急喘几口气,眯起锐利的眼:“王爷对她不闻不问多少年,就连一封家书有时都由府上家丁代写,就算她死?了?,难道王爷就会心痛不已吗?合该高兴敌营少了?一个人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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