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换个角度说,如果不是崔远洵,贺言大概不会选择任何的人。爱情与家庭,在他这里,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直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眼前。多么不应该,都没有但凡自救的人有福了 张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她早上七点起床,开着车去上班,路上遇到了三个红灯。今天有记者来采访,要报道本市成立的第一个未成年人心理辅导站,以及作为站长的张丽。 今天的来访者是一对母女,母亲抱怨着女儿不懂体谅父母,沉迷追星成绩下降;孩子则一直沉默,突然间爆发,歇斯底里大喊:“反正你把什么推给追星就行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好了!我只是想这周末休息一次不补课,就一天而已!” 两人争执起来,母亲说孩子不补课就是为了看明星的演唱会,女儿更为生气,说那不是演唱会,说了是决赛直播,妈妈却根本记不住,也不关心,只会指责她不好好学习。 多么常见的青春期纠纷,在那些争吵的语句中,张丽突然听到一句:“你要是为了学习,花多少钱爸妈都愿意,但就那么点时间,你还去充会员看什么贺言……说什么榜样,怎么不拿年纪第一当榜样,拿科学家当榜样?” 在小孩哭起来的那一刻,张丽突然想起一些无关的事情。 那些事情就像迅速闪过的火花,马上在脑海里消失了。她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劝着母亲要尊重孩子的空间,不要给太大压力;又劝着女儿也要体谅父母的辛苦,在他们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张丽无意地说起:“其实有时候追星也不是坏事,有时候也能学到一些好的。比如您也可以听听她喜欢那个明星什么。” 女孩便开始说起来,说喜欢他努力,喜欢他追求梦想,喜欢他尊重别人,说到后面:“他还是我们市的,明明是个孤儿,但是从来不卖惨……” 张丽想起来了。 张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这个城市工作了很多年,买了房和车,孩子偶尔也会这样不听话。什么都很平常,没有哪些事情是特别到值得专门拿出来说的。但刚刚张丽想起来,十数年前,张丽是个社工,有一次被安排了任务,去见一个小孩子。不会写字画画,说话也很勉强,发了一场高烧,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还记得资料里有一份判决书文件,在服刑中的某某某被撤销了监护人资格,法院将某市某县民政局指定为法定监护人。 被监护人的名字被取名叫贺言,贺是按百家姓轮到的姓氏,言是希望他能说话的意思。 结束的时候,张丽送这对母女到门口,她问女孩:“你说的那个决赛,是什么时候?” 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是,何羽鞍最后还是要在决赛现场出现。 不仅如此,他还来了彩排,为了避免出错,反复核对着流程。演员们这一次为了避免被偷拍,只是走台,没有真正表演。这也让他们有了精力,刚一结束就去关心问候何导的身体状况。 等人群散去以后,贺言才像解冻一般,终于苏醒过来,朝着何羽鞍走过去。 “贺言?”何羽鞍先看到了他,叫他的名字,“今天表现不错。” 他的双颊都凹了下去,眼皮上有了几层的褶,但难得很有精神,说这话的时候,还对贺言笑了笑。 “我还是比较喜欢张昼的角色。”贺言像个贪心不足的赖皮。 “当然。”何羽鞍说,“疯狂地想尽办法,要维护自己那虚假的名誉,不觉得很眼熟吗?” 贺言又语塞了,果然还是不该跟何羽鞍聊天。 “马克吐温的《败坏哈德莱堡名声的人》,就是这个故事。”何羽鞍恶趣味地峰回路转,“那些角色又想要钱,又想要名。我从这个故事得到的灵感。” 这句话实在扫射了太多人,贺言被牵引着,问出来:“那你想要什么呢?” 何羽鞍没有太意外,但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 “我一直想拍一部电影,第一个镜头应该是,男人拖着行李箱关上门,从猫眼窥视出去,他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这个人对一切都绝情,抛妻弃子去奔赴一场错误。” “但后来,这个故事模型被破坏了,你知道的,就是张昼讲的那个,那么庸俗,就像苍蝇馆子里沾着油的桌子。就像我以为带我入行的老师应该会猝死在片场,死前还在吹毛求疵大发雷霆,结果他猥亵男童入狱,出来以后在搞微商。” “我希望能找到一个重视名声,尽力书写自己故事的人,最后成功或潦倒都行,但不要走向烂尾。” 依然那么自私,但贺言这一次听懂了一些。 “好难完成啊。”贺言不太认真地抱怨,“你看比如我,今天这么年轻有为,明天说不定就因为什么原因把哪位大人物招惹被封杀了。” “如果你非要找人搞同性恋的话,崔远洵倒是挺合适的人选。”何羽鞍说,“他父母不是那种人。” 贺言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 何羽鞍没好气地说:“我还知道你们俩私下说我坏话,传播谣言。” 贺言糊弄了几句,就无比心虚地跑了。 他从有无数灯光照射的地方,一步步跑到黑影幢幢的后台去。他退到这个角落里来,因为崔远洵在这里等他。 崔远洵握着手机,正在发着呆。 他每天都会像写日记一样,记录某些他觉得重要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断过,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记录更有利于记下那些感觉。 不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计划外的事情,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好该怎么记下来。 直到两个人上了车,他都没有想出来。 贺言问:“你在想什么?” “昨天晚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崔远洵说,“一开始是李深送过来两份甜品和冰淇淋,你说你基本不吃这种热量高的。” 崔远洵就坐在一边,刚吃了几口,贺言突然又说想尝尝味道。崔远洵还没来得及找到多的勺子,贺言就直接把他手里的拿过去用。 “冰淇淋太甜了。”贺言说,看他一脸困惑,又舀了一勺直接递到崔远洵的唇边,“不信你尝尝。” 崔远洵觉得还好,明明是一股清甜的味道,并没有过分甜腻。但可惜他还没有发表看法,唇上就感到一阵冰凉。是对面的人,刚刚尝过甜品的嘴唇,又对他印下来一个吻。 的确是有点太甜了。 贺言剪过的短发很硬,拂过崔远洵的脸和脖子,有很痒的感觉。贺言在他的耳边说:“喂,上次你让姜鑫买的东西,我还没扔。” 他的脑子恍惚了一秒,又很快想起是什么东西留在了贺言那里。 当然是要物尽其用的。 可是再继续回忆,似乎就不那么具体了,只剩下一些片段一样的触觉和听觉感受,滴在皮肤上的汗水,影影绰绰的灯光,还有更多无法描述的,像梦一样的。 他问贺言:“你昨天是戴什么颜色的耳饰,我有点不记得了。” 贺言实在觉得好笑:“记性这么差,我可以帮你重温一下,到底什么才是比较重要的。” 其实只是口嗨一下而已,而且凑得那么近,他也以为说话声音足够小了。可是刹那之间,前后座的挡板就升了起来。 这位实在有些缺德的司机,居然还贴了张a4纸在上面,写着“升一次收费五十,请扫码付款。” 崔远洵很不解,也不赞同这个收费标准,想跟司机理论一番,却被贺言压住手腕:“没事,可以赖账。” 他给这个司机付的钱,够扫无数次码了。 只是,在狭小的,近得能听见呼吸声的密闭空间里,路灯在窗外飞驰而过,似乎什么都不用去做,一直驶向未知的尽头,就已经足够值回票价。 当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粉圈,将其剔除以后,留下的,其实也只是另一种霸权。 比如只有导师和影评人团拥有内部投票权的结果,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当主持人念出最受欢迎男演员,听到张昼的名字,连贺言的眼神里也有些疑惑。 但是很快,那边就有人喊出来:“张昼!你就是最牛x的!” 想来也是,在业内的评价而言,张昼的确是这个综艺里最受欢迎,最得好评的演员。那张其实还很年轻的脸上,熠熠生辉,没有那种多年不得志的怨气,没有求索不得的困局,而时至今日,他的演技除了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之外,终于还多了一丝华彩。主持人问张昼,来节目之前的疑问,到现在有没有得到答案,他笑一笑,说,以前觉得重伤一场,就已经是重活一次。但最近觉得,似乎重头来过,还需要更多一点的决心。 而贺言拿的是最佳新人。在夹缝中依然想搞搞新闻的节目组,旋即宣布最有潜力演员奖是给崔远洵的。 贺言坐在台下,他的听觉突然间变得极其好,在音响的轰鸣里放大无数倍,听见远处的观众在叫自己名字,听见后台的对讲机杂音和电流声,听见剧本里的雨夜,主角杀了一个人,他在仓皇逃窜中撞车失忆,变回一个洁白无瑕的好人,也听见很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忘掉一切,重新再来。 好像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真的可以重头再来过。 犹疑的人变成了崔远洵,他问:有潜力吗? 这么一场旅途过来,其他收获不少,但他似乎并没有一场特别完美的表演。 “有的。”说话的是何羽鞍,“先学会怎么做人,再演戏就容易多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仿佛前辈在教育后生“学艺先学德”这种废话,又仿佛在讽刺崔远洵这家伙实在太不会做人。 崔远洵却只说:“我知道了,谢谢。” 他侧身,对着贺言的方向,又无缘无故地重复了一次:“谢谢你。” 直播的现场无比混乱,放下话筒,除了崔远洵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谁听见他说了什么。 “没有最佳演员。”主持人在做最后的陈词,“这是一致决定的,每个人都是最佳。” 这是节目到尾声时,总会具有的鸡汤环节,留下一些刹那的温馨,即使谁都知晓,结束以后就会烟消云散。但似乎这一刻,大家都是主角,都是最佳,都在尽心演绎作品之后,得到所期望的一切肯定与报偿。 贺言抬头,灯光照进他的瞳孔里,他有一刻的失神,忘了寻找机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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