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跟男人分开时答应再也不进他家门，那会儿子才两岁，十年里没再见过面。

她清净了十年，蓦地里被找上门，也是吃了一惊，然则吃惊归吃惊，总归是亲生的儿子，养还是要养的。

明芝若有所思，&ldo;都说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当初干吗不带着他走？&rdo;帮工虽然苦，也不是真的养不起一个孩子。

李嫂苦笑，&ldo;那也得他家答应，孙子怎么可能让我带走。

&rdo;谁想得到后来生那么多，大孙子成了不要钱的小帮工，拖弟带妹，做得不好就是一顿打。

她吞吞吐吐地说，&ldo;他活是会做的，在这里也可以搭把手做点事，过两三年可以出去当学徒，……&rdo;

宝生娘宠儿子，不送去学手艺，反而学什么武术，李嫂嘴上不说心里暗暗看不惯，她见多了，游手好闲、打打杀杀，最后没有好结果的多了。

&ldo;既然来了就留身边吧。

&rdo;明芝打断她，&ldo;现在他人呢？&rdo;

李嫂一喜，她和宝生娘商量，估计以明芝的性格不会不同意，但得到答允还是高兴的。

&ldo;他在门外。

&rdo;明芝给的报酬丰厚，李嫂愿意长久做下去，不肯轻易得罪她，&ldo;前几天就来了，我让他住在我的一个小姐妹那里，没得到您的同意不敢让他进来。

&rdo;

明芝光是笑笑，看得出李嫂的用心良苦，不过用不着，一个孩子而已。

李嫂当即让儿子进来给明芝行礼。

那是个瘦骨伶仃的半大小子，又黄又黑，裤子太短，露出来的两截小腿尽是伤疤，有虫咬的，更多打出来的。

&ldo;他老子喝多了就拿他出气，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背上也有伤。

&rdo;李嫂说着动气，眼睛红红的，&ldo;我在外头怎么知道，总想好歹是亲爹。

&rdo;宝生娘也跟着抹眼泪，&ldo;作孽。

&rdo;

明芝沉默不语，还是宝生打破僵局，&ldo;姐姐你今天要上学，快吃了早饭出门吧。

&rdo;宝生娘听见他不喊太太叫姐姐，悄然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宝生忍住痛，眉也不皱，不动声色继续说，&ldo;车子已经等在外头。

&rdo;姐姐动了怜悯之心，他看得出，他不喜欢这个李阿冬。

到学校是另一种热闹，同学家境不同，有钱人家的女儿在这里读书无非是多个消遣的去处，颇多中途退学嫁人的。

因此明芝请假多天不来，众人不以为异，只当她好事将近，完全没有想到竟出了这么一趟远门。

倒是校长找明芝谈了一回心，怕她在压力之下随便嫁给顾国桓-顾家虽然有钱有势，毕竟不是正道。

校长早年就读体操学校，有感于&ldo;强身健种，繁荣我中华民族&rdo;的主张，靠做体育老师的薪水办了这所体专，十几年里从十数个学生发展到现在，算得自强自健的女子楷模。

明芝老老实实接受了这番关心，答应若有困难就开口求助。

从校长那里出来已近放学时间，顾国桓和他那辆锃亮的雪佛兰等在门外，招来不少注目。

明芝若无其事，收拾了书包-校长关心得真切，她也跟校长说真话。

顾国桓的父亲是地方上的大流氓，他本人却不错，除了时常唧唧呱呱说八卦、花钱大手大脚了些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要论到凶恶，只怕自己是他的无数倍，明芝想着，坦坦然上了顾国桓的车。

顾国桓也是操劳一天。

货轮没有空走回程的道理，这一天跟着管事学习其中门道，他作为大少爷累得腰酸背痛，不过晚上还有精神陪明芝去看场电影。

明芝婉拒了，也没留顾国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