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记得的话眨下眼睛。”

医生凑到患者脸前面，看到他眨了眨眼，才接着问，“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是本市人吗？”

床上的人连着眨了两下眼。

这位悲惨患者身上的管子已经拔了大半，现在主要就是氧气罩和导尿管还得继续留着。

医生记录了许多数据后，指了指身后的我和敬十年道：“这两位是活雷锋同志，记得好了要报答人家！”

虽然这位只露出双眼，但还是能从他眼里看到惊异和随之而来的感动。

主治医生转头对我们说：“另外两位医生也来过了，问题不大，我们稍后会再进行一次会诊，但是病人现在还说不了话。”

凯文盯着他的眼睛，我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安慰病人的话，可他却一字一句问道：“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杂七杂八两千多了，还得起不？”

床上的人毫不犹豫坚定地眨了眨眼，凯文才放心地去把欠的医药费交了。

“晚上我还是得去酒吧上班，来钱快。”

我有点心疼，又恨自己的没用：“你听你嗓子，这两天总咳，还是歇段儿吧。”

“没事，有你的爱心蜂蜜水，肯定没问题。”

“放、屁！

还爱心！

我呸！”

说完这句，我又惆怅起来，“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什么都干不成，也不会……”

“你等会儿！

鹿灵犀，你这才积极向上了几天啊，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我愿意挣钱给你花，让你休息着，你，你，你可别气我了！”

他说着捂住胸口摆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行行行，姐姐我多余操这份心，我在这陪着床上这位说话，还落得清闲。”

这一句，把病房里的家属都逗乐了，十年气得笑出声来：“行，你聊，这位仁兄也只能拿白眼跟你对话了。”

本来寻思，这个病号病情稳定了，可以拉着凯文去工院看看敬连凯两口子，结果凯文这两天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节奏，再次恢复了我白天，他晚上的陪病号日子。

除了中午饭晚上饭一起吃，其余时间我俩都是匆匆忙忙，互相错过。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那热情的爹妈，又或者是怕躺着这位跑了收不回来钱，非要我们无缝对接在这看着。

第三天的时候，躺着这位的氧气罩摘了，我还必须得雷锋到底，用湿棉签帮他润着嘴唇。

第六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发出些轻微的声音了。

“肉……”

嘶哑的从嗓子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字。

“你该不会想吃肉吧？”

见他眨了眨眼睛，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还捂着纱布的脸上。

“还吃肉，看不见自己吊着的腿不是？接着输营养液吧你！”

他表情有点委屈，我突然意识到，他可以说话了，赶忙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怎么联系到你的家人？”

他被我这么多问题一下问蒙了，想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3…9…3…32…88，找周…周叔…说翰…陈翰…”

他囫囵不清地说完，但我总算听懂了，意思应该是：“打这个电话找周叔，然后说你是陈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