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比对大孙子的期待更多的是恐怖，风呼的一吹，屋子里的窗子突然合上，这个屋子没有电灯，点着的是从汽灯，有些暗。

昏暗的灯光下，羊骚味儿、鸡汤的味道、还有妇人生产后带着的血腥味儿冲的赵母头昏脑涨，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老大媳妇，你有没有听到孩子的笑声，是灭妹绝妹的声音吗？”

“妈，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这么笑呢？明明是您一直期待的大孙子的声音，还有，她们叫灭弟绝弟，金宝说，这个家里面，有他一个男娃就够了。”

苏棠手里抬着鸡汤，苍白瘦削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的大，格外的亮。

赵母心发凉，几乎是跑着出这个屋子里，刚出屋门，突然从天而降什么东西砸在她头上，她蹲身捡起，是已经被啃完的鸡腿。

突然想到苏棠的话，赵母立马去了厨房，厨房里，赵继祖和赵父正在吃饭，赵继祖面前一堆鸡骨头，赵父还一个劲将鸡肉夹到儿子碗里，自己碗里只有一个没有什么肉的鸡头。

见到老伴儿进来，还说道：“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给你留了鸡爪子，你不是最爱吃鸡爪了吗？”

“是啊，是生了孩子又不是做什么大手术，饭都要人送到床边，惯的他，妈，快吃饭，吃完我和爹去河边逛逛，听说水库放水，有好多鱼下来，村里好些人都打到鱼了，妈不是最爱吃鱼头了吗？”

赵继祖想讨好他妈，然后再拿着钱去赌，前几次是手气不好，这次，这次一定可以翻本，到时候再娶个老婆给他生儿子，都是那苏棠没本事，儿子生不出，活也干不好，生个孩子还矫情的要命。

俩人都没有发现赵母的脸色不对，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家里少了三个孩子。

但也许是想到了，认为不过是女娃罢了，丢了，家里还可以省口粮，但最好不要丢，要是有了男娃，还得靠她们照顾，而且，都养这么大了，丢了就太可惜了。

赵母反应过来，心里威胁，她拿起鸡爪，心想，她大孙子真的来了，怎么可以怕呢？一边啃着鸡爪，一边觉得儿子孝顺，丈夫贴心，试问整村，哪家的女人可以像她这样上桌吃肉的呢？想着，也就不计较儿子输钱的事，“待会儿我给你拿钱，你快去把钱还了，以后不要再赌了，要是金宝真出生了，看着空荡荡的家该多难过。”

赵父点头，一脸的严肃：“你要是刚再去赌，老子打断你的腿，家业就这么点，可不是用来给你败的。”

赵继祖吃着鸡肉，含糊道：“再说吧。”

儿子的事情还没影呢，不过，如果真有儿子，他肯定会戒赌，都是没有儿子，所以他只能靠赌来发泄。

眼见着太阳落山了，几个孙女还没有回来，赵母皱起了眉，赵父见此劝道：“急什么，总不会被野狼叼了，思娣都快十三岁了，总能把她妹妹们照顾好。”

说着，又叭嗒的抽起了旱烟，“这又多了两个女娃，上户口的事可怎么办，想娣还没有上户口呢，这一上，就是好多罚款。”

眼见着还了儿子的赌债一些，又要罚款一些，这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钱就少好多。

原本的打算是先不给那几个孙女上户口，找个好人家把她们送走，或者就这么养着，以后再说，但谁知道儿媳妇做了那样一个梦呢？赵父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淡淡的月光，心想，孙子真在附近看着他们？风吹过村庄，院子周围的树枝晃动，赵父还能听到隔壁几家刚从田地里回来做饭炒菜的声音，他想，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得和老婆子说说，不能信，还是去找找马大娘。

女儿得马大娘的帮助如愿生下了男娃，他家也可以有孙子。

赵父想清楚了，就要进屋，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唤他爷爷，他缓缓回头，见到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大胖娃娃，眼睛像他老赵家的人，一对耳朵和他老伴儿一模一样，只见那大胖娃娃咧开嘴，笑了：“爷爷。”

赵父一个激灵，醒了，睁开眼，见到老伴儿放大的脸，“怎么在院子里睡，要睡回屋睡，这老大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说是去找思娣她们，现在都没回来，不会又去赌了吧？”

“不是说要去钓鱼？”

“哦，也是。”

赵母突然想起来，儿子吃完饭说是要去钓鱼的，“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你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

是啊，赵父突然想起来，他打算抽几口烟就去河边找儿子了，现在是怎么回事，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院子里只有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声和从其他人家家里传来的几声狗叫。

“唉，快睡吧，那几个死丫头，明天我得好好说说，居然现在都不回来。”

赵母说着，关了院门，回了屋子，赵父躺在床上，一直想着在院子里见到的大胖娃娃，思来想去，想和老伴儿说说，却发现她早已熟睡，怎么摇也摇不醒。

苏棠带着两个女儿换了一间屋子，宽敞明亮的大屋子比刚来这个世界时住的屋子好多了，思娣带着两个妹妹悄悄的摸进了屋，三个女孩将和她们一般高大的背包放到了苏棠床边，一脸求夸奖道：“妈妈，我们在外面的树后面蹲了老久，见爷爷奶奶都睡了才进来了，谁也没有看见我们。

苏棠下了床，摸着几个女儿的小脸道：“你们真棒，等过两天，妈带你们去镇上，把这个败运气的名字改了。”

想娣听了没有什么感觉，她才三岁，还什么都不太懂，不知道名字的意义，倒是思娣和念娣脸上立马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思娣虽然也很想要弟弟，想妈妈奶奶以前说的那样，有了弟弟，日后她们受了欺负就有人撑腰了，但她不想名字是思娣。

因为同桌曾经说，妈妈给她取这个名字是不爱她，但思娣不信，她觉得妈妈爱她，而且这个名字是奶奶取的。

念娣则是想的多了，被打了她可以打回去，被骂了她也能自己骂回去，她不需要弟弟保护，姑姑还不是有弟弟，但她们的爸爸除了会赌博喝酒打人，也只会朝姑姑拿钱，从来没有给姑姑撑腰。

念娣才不相信弟弟会给她撑腰了，她早就想改名字，她不念弟弟，她只念姐姐妹妹健康幸福，念妈妈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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