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焦氏都不曾知道，施老头找过王老头两回。

曾问过两个孩子读书的情况，尤其是小孙子善哥儿。

王老头的年纪比施老头要稍小些，喊了声施老哥，他说。

如果小小是个男孩，将来的成就定会大于善哥儿，善哥儿也不差，聪明有，灵气有，只是骨子里也有庄户人家的本分厚道，便是有朝一日考取了功名，也是不合适居庙堂。

人老成精，王老头虽只是个童生，但他一辈子活得坎坷，其经历远比旁人要多许多，对世事便看得更透彻些。

这是极高的评价，施老头很高兴，当天傍晚吃饭时，他还破例喝了两杯小酒，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他做了个很美好的梦。

梦见小时候发过的誓言，吃过的苦头，也梦见死后施家的兴盛，世世代代繁荣昌盛。

一觉醒来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那会儿，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他想，他得活着，见着他的小孙子光宗耀祖，得领着儿孙们，把日子红红火火的过起来。

他还不老，可以再撑十年。

也就是个梦，他终究是老了啊，孩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由不得他来安排。

罢了，他打小就知道，这世上的事啊，讲究个缘字，少了一个缘字，就什么都不是，强求不得了。

他能活到今天这程度，也不亏，没白活一遭。

&ldo;行了，都出去吧。

&rdo;施老头说完，端起旱烟，一口一口的抽着。

他靠坐在椅子里，瘦干干的身板，连张椅子都没坐满，喷出来的烟雾，弥漫在他的周边，他的眼睛微微垂着，整个人竟显得极为浅淡。

仿佛就是今天，就在眼下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他老了。

有人飞快的走出了这间堂屋，觉得压抑觉得难受，有人却迟迟不愿挪动一步。

还是焦氏，冷眉冷眼的看着仍在堂屋里的人。

&ldo;让你们走呢，还不赶紧走!&rdo;顿了下，又添了句。

&ldo;非得让我拿扫帚赶不成?一个个都是不孝子!&rdo;

留在堂屋里的人，这才缓缓的出了屋子。

&ldo;砰!&rdo;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焦氏当着子孙的面，用力的关紧了屋门。

关了屋门，她才露出慌乱，慌慌地往老伴走去，紧挨在他椅子边站着，凑近着说话。

&ldo;老头儿。

&rdo;带着略略的颤音。

夫妻俩同甘共苦大半辈子，了解对方都比了解自己要清楚的多，她就看出来了，老伴不对。

&ldo;你看着办吧，这家，怕是早晚得分。

&rdo;施老头低低地说着话，缓缓地将旱烟收了起来。

&ldo;咱们是管不住的，管得紧，容易起怨恨，别弄到最后，亲人像是仇人。

你也别怕，有我一口气在，就不会少你吃穿。

&rdo;

焦氏抿着嘴笑了笑，一说话声音却变了腔。

&ldo;我怕什么。

&rdo;她侧了侧脸，拿出帕子抿了下眼角，缓了会才道。

&ldo;一朵娇花似的年纪就嫁给你，到现在黄土都埋了半截深，什么苦没吃过，我是没什么好怕的，这家他们想分就分吧，只要你好好的，咱们俩个老的，也一样能过。

就像年轻那会儿，你在外面忙，我在家里忙。

&rdo;

&ldo;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