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川县城，延安府东的一个小县城，在陕西的北部，隔着黄河和山西省对望，可以说穿过黄河就是延川。

延川周边的村子不多，村民也不多，不过现在他们不叫村民了。

换了个名字，叫灾民。

灾民们聚集在一起。

张三全就是其中之一，张姓是陕西的大姓，能追溯到西周宣王时期。

他们家祖上也出过达官贵人，不过现在没落了。

他靠着勤劳的双手，娶了媳妇，生了娃娃，日子清苦，可是百姓吗，有哪个不苦呢，他们向谁说呢，不如闷着头过日子。

活着就不错了，能有口吃的就能活着。

只不过从半年前开始，日子有些不一样了。

从年头到现在，一连半年的大旱，庄家颗粒无收。

一开始，张三全一家还能够吃着家里面的余粮，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幸亏他们连年劳作，勤勤恳恳，倒也攒下点。

这点粮食，他们一家三口，省着吃，每次熬饭，他们总是先从锅里将全部的小麦捞出来，让孩子吃，接着他们在将汤倒完分了，铁勺子刮得锅底火星子都冒出来，抠搜出来点麦子，他们无地可耕不用劳作，又是大人，饿点也能扛得住。

就是这般节省，粮食依旧很快吃光了，一家开始吃剩下的麦麸，这也能吃。

可是麦麸也吃完了，张三全和妻子只能出去挖野菜，可是持续了这么久的干旱，哪里还有野菜呢，有也被先坚持不住的人挖光了，草籽都没有了。

张三全甚至看到路上的树皮都被人扒了，他有些懊恼，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出来准备，他好不容易找了些树皮，带回了家中。

咽不下去，便磨成粉，做出糊糊吃，倒也填饱了肚子，可是这玩意儿他不消化啊，他干啊，很快张三全一家就便秘了。

一家三口拉不出屎来。

他们只能找来一些树枝，将儿子痛晕了弄出血以后才屙出来，接着便是他们夫妻俩。

那画面不敢多想。

可就是这样的树皮，都找不到了。

饿了一天，遭不住了，儿子躺在炕上没了力气，妻子坐在旁边呜呜的哭，说不然挖些土来充饥，张三全给了她一巴掌，“那玩意吃了还是拉不出来的事情吗？根本就不会拉，坠在肚子里，三四天就死了。”

他推门出去，蹲在门头捂着脑袋啪嗒掉着泪。

又是一天，村里面的人都聚在一起，过不下去了，在待在村子里面要死。

有人嚷嚷着要反，立刻被旁边的人捂住了，杀头的话也敢说。

村长动员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张三全没有动，哪里还有行李呢，庄稼人最珍贵的就是地和粮，地废了，粮没了，还能有個甚。

一村人浩浩荡荡的去延川县城，当官的总不能看着这么多灾民不管。

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别的灾民，凑在一起，朝延川去。

很快延川不算高的城墙前面就聚集了一批灾民，县令站在城墙上，告诉他们，粮食要凑凑，在等等。

这一等又是一天，他早上醒来想喊儿子起来，伸手一摸儿子的身体冰凉，已经跟地上的黄土一样硬了。

他跟着妻子坐在地上，干嚎了两声。

周围也有人跟他一样。

有人忍不住想上前去问为何还没有粮食，却被士兵踹了两脚，县令也不见了。

有的灾民等不下去了，三三两两的准备上延安去，那里是大城市，应当会有吃的吧。

但是他们路上竟然遇到了从延安逃来的灾民。

他们只能在这里接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