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棋用衣袖掩住嘴唇惊讶，光从这几句不带渲染的描述中，都能嗅到一股惨烈的血腥味道。

&ldo;张小敬归国叙功，授勋飞骑尉，在兵部只要打熬几年，便能释褐为官，前途无量。

可惜他与上峰起了龃龉，只得解甲除籍，转了万年县的不良帅，一任就是九年。

半年前，他因为杀死自己上司而入狱。

&rdo;

檀棋倒吸一口凉气，不良帅的上司，岂不就是万年县的县尉？下杀上，吏杀官，那可是不义之罪，唐律中不得赦宥的十恶之一。

&ldo;为什么他会杀死自己上司？&rdo;她问。

不过李泌只是微微摇了一下头，檀棋知道公子的脾气，不该说的绝不会说，于是换了一个问题：

&ldo;公子你为什么会选这么危险的家伙？&rdo;

李泌抬起手掌，猛然在虚空一抓：&ldo;只有最危险的家伙，才能完成最艰巨的任务。

长安城现在危如累卵，非得下一服至烈至刚的猛药不可。

&rdo;

檀棋叹道：&ldo;公子的眼光，檀棋从不怀疑。

只是周围的人会怎么想？贺监又会怎么想？还有宫里那位……公子为了那一位，可是往自己身上加了太多负担。

&rdo;

她太了解大唐朝廷了。

靖安司这种地方，就是个天然的靶子。

哪怕有一点点错漏，执掌者就要面临无数明枪暗箭。

李泌把拂尘横在臂弯，眼神坚毅：&ldo;为他也罢，为黎民百姓也罢，这长安城，总要有人去守护‐‐除我之外，谁又能有这心智和胆量？我虽是修道之人，亦有济世之心。

这份苦心，不必所有人都知道。

&rdo;

这时徐宾捏着一张纸匆匆跑过来，口中高喊：&ldo;名单出来了！

&rdo;

徐宾他们完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居然真的在两刻之内汇总出了数字。

名单上有七八个名字，都是这五年来四类货物出入量比较大的胡商，依量排名。

李泌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名单，立刻说：&ldo;传望……不行，望楼转译太慢‐‐张小敬现在何处？&rdo;檀棋知道公子已经进入任事状态，收起谈笑，指着沙盘道：&ldo;西市第二十字街北曲巷前，姚汝能和他在一起。

&rdo;

在沙盘上，代表张小敬的是一枚孤零零的灰色人俑，和代表旅贲军的朱陶俑、代表突厥狼卫的黑陶俑不一样。

&ldo;用快马，把这份名单给他送去。

&rdo;李泌吩咐。

廊下即配有快马，骑手随时待命，专门用来传递内容复杂的消息。

名单被飞快地卷入一个小鱼筒内，骑手往袖管里一插，一夹马镫，应声而出，马蹄声迅速远去。

与此同时，大嗓门的通传跑入殿中，与快马恰好擦肩而过。

&ldo;报，贺监返回。

&rdo;他肺活量十足，唱起名来气完神足。

李泌眉头一皱，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可不太寻常。

他看了檀棋一眼，后者会意，月杖一打，把代表张小敬的那枚灰色陶俑从沙盘拨开。

通传把另外刚送到的几份文书也一并交过来，这都需要李泌最先过目签收。

他且看且签，突然眉头一挑，从中拿出一份，随手交给了旁边一个小吏，低声交代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