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狄仁杰道：&ldo;你们再立到我身后看看，可有什么不同。

&rdo;

李元芳与狄春依言看去，果然灯光那一侧，显出数十个人影来，影像浅浅薄薄，又呈半透之状悬浮在空中，皆披发裸身，状似厉鬼，象被猛然间从面具中释放出来，拥挤在屋内小小的空间里，阿玉离得最近，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大着胆子伸手去碰，却见手指自那些人像间穿过，根本无可触摸。

阿玉张大了嘴，又不敢出声，怕惊了这些鬼魂，只拿眼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却拿着面具，慢慢后退数步，随着灯光与面具位置的变化，空中的人影仿佛活了几来，光影变幻间，手舞足动，李元芳与阿玉狄春虽知这些影像是虚非实，不会真拿人怎样，但仍觉匪夷所思，惊骇莫名，难道这&lso;日魄镜&rso;真能通鬼神，请来阴兵神将降魔伏妖？那此时此刻自己众人又身处何境呢？

眼见面具离灯越远，影像便越淡，慢慢贴到墙壁上去，狄仁杰忽将面具往下一扣，使灯光照射不到，墙上鬼影一晃，也都消失不见了。

阿玉还自盯着壁上，狄仁杰呵呵一笑道：&ldo;莫要被这影像迷惑，其实奥妙都在面具的背面。

&rdo;说罢，将面具翻过来，李元芳等看时，见背后不似正面般光滑，上面铸了一些阳纹，仔细一看，正是一个个人物形象，微微凸起，排列分布在镜背，因面具向外拱起，这里面的纹样隐在暗处，便不易为人察觉。

李元芳自狄仁杰手中取过面具，贴近面上往外看去，只觉阴气森森，触肤极凉，比铜铁更轻，但却决不通透，只能从那两个眼孔部位看到室内诸物，不觉奇道：&ldo;面具并不透光，怎会将背面的东西照出影来？&rdo;

狄仁杰道：&ldo;这种镜子，应该叫做&lso;透光宝鉴&rso;，如你所见，并不是真的能使光芒穿透，而是工匠在铸镜、磨镜之时，经由特殊的工艺制成，西汉之时就曾见载于古书，与我朝相近的也有，《古镜录》中便记载了隋大业年间，曾有人得一古镜&lso;承日照之，则背纹尽入影内，纤毫无失。

&rso;世人以为神异，呼之为&lso;仙镜&rso;，轻易不能见到。

你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只是这一枚&lso;日魄镜&rso;也确是制得十分精巧，纹影照出来，竟似活的一般，又人物形象，皆是上古先民模样，故被误以为鬼怪显形。

&rdo;

狄春奇道：&ldo;既是早有这种铜镜，怎会不见传于世上？&rdo;

&ldo;这恐怕也与它能镇妖辟邪的传说有关，自古相传，铸镜之术，得之于黄帝，汉时道家术士便以此宣扬这种宝镜是&lso;仙传炼成&rso;，更为它添了神秘色彩，使人产生敬畏之心；而这种铸镜的工艺又必定十分复杂，难以掌握，故久而久之，竟已失传，至使数百年来，不复得见。

&rdo;

阿玉吐了吐舌头道：&ldo;幸好是失传了，要是这种镜子弄得人人家里都有一枚，早起照镜时，可都要先醒醒神，不然要吓一大跳呢！

&rdo;

狄仁杰笑道：&ldo;也不至于此，那些古书上记载的铜镜，背后多是些吉祥图案、文字，而这枚&lso;日魄镜&rso;从铸纹看来，分明制成的年代更早，上古之时，人们铸此宝镜究竟是用于祭祀、还是驱魔一类仪式，因无文字传世，现已无从得知，后被用于临阵作战，倒也算得上匠心独具。

&rdo;

李元芳不由叹道：&ldo;原来如此，所谓阴兵显现，不过是虚幻之事，高长恭用兵之道，正暗合了&lso;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rso;的兵家至理。

&rdo;

狄仁杰颌首微笑：&ldo;不错，就团儿一案来说，安金藏倒是深得先人所传，而团儿等宫婢，若不是作了害人之事，也不会深信临死之前所见的是&lso;鬼&rso;，可见是&lso;一念成魔，一念成佛&rso;，俱由心生啊。

&rdo;

因见天色渐暗，料宫中开过晚膳后，就要赴御楼观灯，狄仁杰便将那面具一裹，交与阿玉，目露郑重之色，却也不多说，阿玉点点头，道：&ldo;大人放心。

&rdo;

李元芳立起身来，看似随意道：&ldo;我送你到宫门。

&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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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立在院前，仰头见月如银盘，悬于空中，又听坊外人声喧嚣，想必此刻城中已十分热闹，转身道：&ldo;狄春，看来你还得晚些歇息，咱们今夜就当一回说书的，挑那人多处，把宫城闹鬼、面具阴兵的缘故好好解说解说。

&rdo;

狄春笑道：&ldo;那敢情好，坊间百姓最爱听这些个了，老爷若说起书来，管叫他明日满城里都传个遍呢！

&rdo;

&ldo;好你个狄春，也敢取笑起老爷来了。

&rdo;狄仁杰呵呵笑道。

渍梅

夜色终渐渐静寂下来，远处的钟鼓乐声几不可闻，凌晨冷洌的寒风中，人们都已陆续回家，整个东都洛阳，经过大半夜的繁忙喧闹，慢慢沉入了睡眠，然而今夜，注定有人是无法入眠的。

狄府内堂，仍是灯火通明，狄仁杰靠在椅上随意翻书。

狄春不愿回房去睡，只伏在几上打盹，一时轻轻发出鼾声，狄仁杰见状暗叹一声，拿了件夹衫给他披上。

看了会儿书，不免担忧阿玉，只觉心中烦躁，书页上的字似都一个个模糊不清起来，狄仁杰揉揉眼，暗自苦笑：难道真是老了？如今也这么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