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黄土道上辘辘前行，走得四平八稳，半点也不颠簸。

杨晋慢悠悠晃着马鞭，手搭在膝头，虽目视前方嘴里却在问她：&ldo;怎么，有话跟我说？&rdo;

闻芊扬起眉来，&ldo;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坐会儿？&rdo;

他只好笑笑：&ldo;也不是。

&rdo;

笃笃的马蹄声响得极有节奏，冬日里的暖阳铺在驾辕上，比春夏秋每一个季节里的阳光都来得柔软温和。

经过前段时间和杨某人明里暗里你来我往的过招，突然闲下来，闻芊真有些不适应，强忍住想起坏心的念头，伸手在他腰间轻戳了一下。

谁料，对方的反应很是激烈，若不是手里握着缰绳闻芊觉得他多半能蹦起来。

拉车的马被杨晋这一抖手，打乱了步伐，如梦初醒似的惊慌失措，车内坐着的几个人摇骰子一般来回碰壁，一阵兵荒马乱，好容易才把马稳住。

杨晋咬牙切齿地瞪她，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ldo;你又作甚么？！

&rdo;

闻芊自己也受惊不小，回过神时，冲他讶然道：&ldo;杨大人，你怕痒啊？&rdo;

他不答，咬着牙开口，&ldo;……你还要不要坐车？&rdo;

见他脸颊因为方才的慌乱而染上淡淡的红色，闻芊好容易才憋住笑，暗自把这个软肋记下了，&ldo;好了好了，我无心之失……嗯，其实是想问你。

&rdo;

她勉强收敛好表情，&ldo;前些时日，我见你每到一处就要寄信，这一路又走得过于小心低调，到底为什么？&rdo;考虑到杨晋的身份，闻芊还是给了他台阶，&ldo;若是涉及机密，你就当我没问。

&rdo;

他握着缰绳，垂目思忖了须臾，并未瞒她。

&ldo;我们在查人。

&rdo;

&ldo;查谁？&rdo;

他回答得很干脆：&ldo;东厂。

&rdo;

在大齐，能止小儿夜啼的，除了东厂，大概没人能和锦衣卫并驾齐驱。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靠造反上台，以&ldo;清君侧&rdo;之名灭了自己的亲侄子，论疑心病，古往今来兴许鲜少有人能和他媲美，所以在监视百官上便不遗余力地任用锦衣卫。

但光是一个锦衣卫，用久了总也不踏实，没有旗鼓相当的机构与其制衡，再衷心的狗也会咬人，本着这个原则，很快承明帝便把东厂扶持起来。

两边都是靠告状阴人发家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带把一个不带把……毕竟身有残疾，对于锦衣卫这种完好无损的同行，宦官们自是嫉妒多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相反，锦衣卫们则认为那群不男不女，成日里缩在宫中挑拨离间的太监们实在是很烦，明明干的是同样的差事，他们却能因为近水楼台不断升职加薪，自己却要风餐露宿满世界抓人。

因此，东厂和锦衣卫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怕他说出来，闻芊也没感到多奇怪。

她会意：&ldo;哦，想逮到对方的把柄，好参一本？&rdo;

杨晋模棱两可地一笑，&ldo;我可能还没告诉你唐石被人灭口的事。

&rdo;

闻芊微怔：&ldo;唐石被人灭口了？&rdo;

他略一颔首，&ldo;宁王谋反一案牵扯甚多，断断续续折腾了有一年。

年初时，连忠国公石明朗都被判了个革职斩首，今上身边的&lso;三大臣&rso;去了半数，你认为，作为三臣之一的东厂厂公还能吃得下饭吗？&rdo;

所谓三大臣，曾是承明皇帝的心腹，数年前因助他篡位有功分别被封为兵部尚书、忠国公以及司礼太监。

闻芊依稀记得，如今那位最受宠的宦官名为曹开阳，据说是个年近五十，胖得低头都瞧不见脚的老头。

她沉吟道：&ldo;唐石死之前，是不是很有恃无恐的说上头会有人保他？&rdo;

杨晋赞许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