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快去，&rdo;他连忙松开，欲盖弥彰般躺平了，意识到自己有些暴躁，又低低补上一句，&ldo;不是故意的……&rdo;

驴唇不对马嘴。

枕霄也不拆穿他，动了动僵麻的手臂，起身走向窗边，觉得比起莫须有的鬼魂，夏惊蛰可能更应该提防他这个心猿意马的青春期少年。

窗帘被人拉起，房间便彻底暗下来，夏惊蛰看不清，隐约感觉到床的另外半边一陷，才松了口气，心想这个人脾气还挺好，被他吵醒又使唤一趟，居然不生气。

然后混乱的大脑清明乍现，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他喜欢我，怪不得。

瞌睡是吓没了，理智却又不那么理智，后来夏惊蛰回想这一晚，除了坎坷起伏，还颇惊讶自己的勇气‐‐他居然就这么半醒不醒地问了一句：&ldo;枕霄，你那个喜欢的人呢，怎么不一起叫来过中秋?&rdo;

对方显然是愣了一下，可不愧是学霸，逻辑依然清晰得无可辩驳：&ldo;许大夫只说让我带你一起，不合适。

&rdo;

&ldo;是吗，&rdo;他其实没有那么多问题，只是想听枕霄说话，觉得这么聊着聊着，心头的余悸便能慢慢消散，&ldo;那你是怎么和她说我的?&rdo;

少年惯常清朗的声音放低了，有些哑，让人无端想起平时叫声尖锐的猫，被自己的尾巴吓着，蔫声蔫气地跑到人前求安慰。

&ldo;没说什么，&rdo;枕霄语气平静，心虚也不显露分毫，&ldo;就说有个跟我一样没人管的同桌，脾气不太好，在学校又被孤立，怪可怜的‐‐我总不能让你自己留在寝室过中秋吧。

&rdo;

身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又很快归于安静，似乎是可怜的人翻了个身‐‐于是对方的话音更近了些，答非所问：&ldo;我好像从来没跟你提过，为什么那么久没跟谁交往，偏偏对你破例了……想听吗?&rdo;

枕霄微怔，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轻轻地&ldo;嗯&rdo;了一声。

第43章无法弥补的遗憾

&ldo;我以前的性格……怎么说呢，&rdo;夏惊蛰翻了个身，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措辞，话音断断续续的，也不像平时那样清晰，&ldo;其实不像现在那么差。

&rdo;

枕霄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ldo;可能是叛逆期来得太晚，上高中之前我一直挺乖的，爸妈常年不在，外婆身体又不好，所以只能早点儿懂事，省心一点，不添麻烦，&rdo;他抬起一条手臂，挡在隐隐发烫的眼皮上，轻叹出声，&ldo;虽说没人管，但毕竟……家里条件不错，也没遭过什么苦，从小到大都挺单纯的，容易相信别人，有什么话就说，现在想想可能是缺心眼。

&rdo;

枕霄在黑暗里眨眨眼，把那句&ldo;你现在也差不多&rdo;咽了回去。

&ldo;……也一直没什么朋友，有时候和别人一起玩，看起来相处得好好的，不知不觉又会被排除在外，好像他们有个无形的圈子，我融不进去‐‐起先我以为问题在我，是我性子太直，想和谁交朋友就会一个劲儿地对他好，不懂分寸，让别人不舒服了，后来……&rdo;

哦，你还对别人一个劲儿地好过‐‐枕霄还是没说出口，鬼使神差地想起他的某本漫画，主角性格和他话里描述的有几分相似，评论区一众的&ldo;心疼&rdo;&ldo;讨好型人格&rdo;还有&ldo;我也一样&rdo;。

难怪初看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那本漫画，要不是作者身份特殊，大约不到三页他就会退出去了。

这次夏惊蛰顿了很久，甚至产生了跳过这个话题的想法，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在长久的静默中攒足了回看过往的勇气：&ldo;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我是父母遗弃的野孩子……&rdo;

父亲入狱、母亲出轨、私‐‐什么版本的揣测都有，造谣不花一分钱，但倘若众人一同造谣团体中的某一个人，就能从虚假的谈资中获得更多&ldo;利益&rdo;。

&ldo;我那么怕鬼，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不喜欢我，会趁天黑躲在我家门口，装鬼吓唬我，&rdo;少年一讪，像是自嘲，&ldo;乐此不疲……可能觉得看我丢人很有意思。

&rdo;

&ldo;这是幼儿园时候的事了，后来我上小学，搬去了另一个地方，身边的同学也就换了一群，没人知道我的家世，也就不会被造谣，但……可能是被说怕了，那个时候就算相处融洽，我也还是觉得别扭，觉得背后有人在议论我‐‐既想和所有人好好相处、生怕自己哪里惹对方不满，又很想躲起来，谁也不交往……&rdo;

一片沉寂的黑暗里，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发顶，同样温柔地摸了摸。

&ldo;发自内心的开朗和强装出来的，多少还是会有区别，他们也不傻，久而久之就看清了我的本性‐‐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没有那种，怎么说呢，交心的朋友。

&rdo;

&ldo;直到遇见他。

&rdo;

察觉对方话语间浅淡的笑意，枕霄放在他头顶的手一僵，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像在安抚什么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ldo;他和别人都不一样，是个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就不管不顾相信我的小傻子，会认真听我说话，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条件如何，可能都没想过我会不会害他……&rdo;夏惊蛰放下手臂，望着眼前空茫的黑暗，却想起七岁那年春日的黄昏来，夕阳浓郁，给经久的记忆都镀上一层暖光，&ldo;他的眼睛很好看，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总是特别专注，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