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远多少有点儿小小的困惑，不过仍旧温顺的取出打火机，活像是街头搭讪美人似的，轻轻按下了开关，蓝色的火焰腾升，静候着顾云开矜持的凑过身来，将那火星点燃。

对方眨了眨眼，微微垂下头来，火星迅速舔舐上了烟头，在烟草里微微闪烁着光芒，如同暗夜之中的流萤窜逃着。

顾云开垂着脸，忽然取下用干涩的嘴唇抿着的薄荷烟，递到了简远唇边，对方懵懵懂懂的启唇咬住了。

他于是又倾倒一根出来，左右看着盒子上的那句标语有点不顺眼，轻啧了一声，将那块硬纸撕扯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简远抽了一口，屈指将烟灰掸掉了，顾云开又将烟凑到唇边，双指夹着，两根烟抵在了一起，火星闪烁着，薄淡的烟雾从简远唇间氤氲而出。

顾云开垂着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烟草的气息混着薄荷的清凉像是窗外吹过的一阵冷风，恋人的眉眼在烟雾里倒像是场虚无的梦境。

两根烟都燃了。

顾云开猝不及防的撤身开来，他细瘦的手指夹着同样细长的烟看起来简直像是一种享受，简远低头闷闷抽了两个，忽然听见对方哑着嗓子启唇道：&ldo;怎么样？&rdo;那声音又沙又沉，活像是两人刚刚悄悄做了什么坏事似的，简远有点小小的脸红。

&ldo;还好吧。

&rdo;他老实道，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回了一个清新脱俗的贴切比喻，&ldo;有点儿凉，像是大冬天脱光了后被泼了一头冰水。

&rdo;

顾云开差点笑得把烟呛到嗓子里头去，他赶忙把烟吐了，连带着自己那点儿睡意也烟消云散了，他问道：&ldo;你是不是有点害怕？&rdo;

&ldo;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做梦。

&rdo;简远拿了烟，反反复复的端详着没掸掉的那点烟灰，看着它静静地燃烧。

房间里很快就都是那股子淡淡的烟味，混着点薄荷的香气，绕过肺的那口烟被徐徐呼出，简远站在顾云开的对面，笑得云淡风轻的，他轻声道：&ldo;你来了，我就踏实了，不然总要等到看那个位置的时候，就得提心吊胆一晚上，生怕你突然来了，我没瞧见。

&rdo;

顾云开听得一怔，故作平静道：&ldo;我说了去不了了，你还提心吊胆？&rdo;

&ldo;可说不准，你突然有空，突然凑巧，就来了呢？&rdo;简远倒像个活在童话里的人，仿佛天底下真有那么多巧合缘分，他眨着眼，对此深信不疑。

他忽然&ldo;咦&rdo;了一声，从顾云开的衣领子处捻出一撮细细的雪来，疑惑道，&ldo;外头下大雪了吗？&rdo;

&ldo;没有。

&rdo;

顾云开轻声道：&ldo;什么都没有下，天也亮了。

&rdo;

&ldo;天早亮了。

&rdo;简远屈指像是弹烟灰那样也轻轻弹了下顾云开的额头，脸上充满淘气调皮的笑容，那烟被掐了，摁在一堆雪白的小石子里头，他若无其事的说道，&ldo;你是不是很累，没有睡醒？&rdo;

顾云开抬眼笑了笑，也将自己的烟掐灭了，他随着几个名家学了好几日，唱腔这是一回事，年纪大了，加上底子丢在那，怎么也学习不来了，可身段跟眼神，却再到位不过，旦角的眼神要媚，却不能媚俗；要灵，却不能过火，这厢轻轻瞟过眼来，倒有七分盈，八分彩，活像眼睛里头弯出一桥银河，满波的星光正亮。

&ldo;那你上了台，可千万要让我好好醒着，要是我打了瞌睡。

&rdo;顾云开刮了刮脸皮，目光灼灼，&ldo;你可就丢脸了。

&rdo;

吸烟室的烟雾还没散，简远隔着朦胧的眼波与薄雾看了对面那人好一会儿，忽然扯着嗓子怪叫道：&ldo;为军的起下不良意。

&rdo;唱得抑扬顿挫，简直要活脱脱蹦出一出光怪陆离的《武家坡》来。

&ldo;找骂？&rdo;顾云开淡淡一觑，简远顿时收了声，外头忽然铃响，他正嬉笑的脸忽然一收，急急忙忙往外一看，就要往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