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眼看着天亮了，天又黑了，沈宜修觉得跟这些三十多年都没打过交道的神仙们已经特别熟，简直熟到可以互相串门的地步了。

陈冉终于醒了。

人醒了，他却又不敢去见。

说什么呢?告诉他真相吗?告诉他你自杀这个事吧，其实不怪你自己，是我亲妈把你吃的药都换了，我还一直怀疑你觉得你这是跟我故意作死，还为这个打了你一巴掌，现在你醒了，你能原谅我跟我和好吗?我们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

沈宜修自己都觉得可笑，可他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他呆呆地站在陈冉病房门口，一步也迈不出去。

倒是孙阳进去看了看，出来跟他说，陈冉想要见他。

沈宜修有那么点受宠若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混沌不堪的情绪，又忐忑地想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狼狈啊?冉冉会不会看见就嫌他烦?

直到孙阳又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勉强笑了一下，走进了病房里。

&ldo;冉冉……&rdo;沈宜修站在床前两步远的地方，试探着叫了一声。

陈冉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那眼神简直像幼儿一样懵懂清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偏偏又有点洞察一切的通透。

他歪头看着沈宜修，微微一笑，夏天所有的花，鸟，河声，虫鸣，仿佛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色彩。

陈冉的笑容里好像有一点不好意思，他低声开口，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沈宜修俯身凑近他嘴边，才听清他说的是：&ldo;一休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rdo;

沈宜修一个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连声说：&ldo;没有，是我……我对不起，冉冉，我真的对不起你……&rdo;

&ldo;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怎么连死都没死成。

&rdo;陈冉自嘲地笑笑：&ldo;可是刚才醒过来，看见天上的月亮，我又有点高兴。

那天晚上，我觉得自己想清楚了，可真的做了，又后悔，那感觉太难受了，又疼又冷，可那时候后悔已经没用了……谢谢你，救了我……我是不是……&rdo;陈冉微微皱眉，扭了扭身子：&ldo;特别矫情?&rdo;

&ldo;冉冉，别想那么多了，你刚好点别说那么多话。

&rdo;沈宜修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疼死了，他坐在陈冉身边，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ldo;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睡一会儿?&rdo;

陈冉无力地点点头，反握着他的手紧了紧：&ldo;你今晚会在吗?我有点害怕。

&rdo;

&ldo;我在，我一直都在。

&rdo;沈宜修亲了亲陈冉的额头，带着颤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

第二天，陈冉从icu转到了普通特护病房，他大部分时间在昏睡，清醒的时候会跟沈宜修随便聊聊天，入夜的时候，沈宜修换了衣服，直接躺在了陈冉的病床上，他小心地把吊针线理顺，让陈冉侧躺着，把他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左手平放好，然后从身后抱住他单薄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