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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页

“大家如果都不搬的话,兴许搬不了。”

纪传宗是在安慰自己,拆迁啊,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是伤筋动骨。

和爸爸聊了两句,吃了宵夜,纪守拙和莫愚便回了房间。

夜里温度不减,少了点灼热的光照,湿热的温度,还是让洗过澡的人又出了一身汗。

纪守拙打开了床旁边的落地扇,落地扇的高度吹不到上铺,他又将窗户打开,让房间里好好通通风。

他家所在的楼层还算高,从窗户看出去,鹿角街上的居民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他也不想搬走,这个地方他生活了二十几年,他像了解他自己一样,了解这条街,万家灯火,这条街像是一位还有呼吸的老人,年迈,破旧,但还有生命的迹象。

“少东家?”

莫愚见纪守拙一直站在窗前,低声喊了他一声。

纪守拙回过神,“要是太热的话,我们过两天可以搬到顶楼上去睡觉,顶楼风大,比房间里好一些。”

确实闷热,好在租房那两天,莫愚已经适应了一点,而且忙了小半天,也不至于睡不着觉。

两人刚认识,纪守拙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聊天,两人沉默下来后,又是短暂的尴尬。

“早点睡吧,少东家。”

少东家少东家地叫,硬生生地叫出了距离感,纪守拙没那么多的规矩,“你叫我名字吧。”

莫愚顿了顿,“不太好吧。”

纪守拙没什么朋友,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几乎都走出了这条老街,踏上了全新的生活,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也就是店里的员工了。

莫愚证件上登记的是二十岁,纪守拙长了他几岁,他又开口道:“我叫你拙哥吧。”

“阿愚。”

两人互道了晚安后,各自爬上了床,外头时不时传来车辆的喇叭声,屋子里那台老旧的落地扇在呜呜呀呀地转着头,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响动,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了很多倍。

莫愚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静静地听着周遭的响动,他听到了纪守拙翻身的声音,听到了耗子啃食东西的声音,听到了门外纪传宗起夜冲厕所的声音。

这些声音对于他而言,都无比地陌生,仿佛从前都没有听过一般,这种陌生感,是从自己跟莫荣相遇开始的。

莫愚从兜里掏出了莫荣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又想起莫荣临走前的话,只能又将纸条塞进裤兜里。

自己和这个城市的联系,大概就只有莫荣了,可莫荣什么都没留下,自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夜,莫愚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无论他怎么走,都好像在原地踏步,恐惧和无助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下床的纪守拙刚好换好了衣服。

纪守拙见他满头大汗,瞳孔放大,吓了一跳,关切道:“阿愚?做噩梦了?”

莫愚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水,心脏狂跳,呼吸急促,他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纪守拙的问题,他不知道刚刚的算不算噩梦,只能答非所问,“是不是该去店里了?”

短暂的插曲并没打乱一天的生活,今天店里又多了两个没见过的人,一个是请假回了趟老家的邹叔,另外一位是看着比纪守拙还年长点儿阿翔。

简单的照面,邹叔比较和善,倒是阿翔,看莫愚的眼神不太友善,上下打量了一眼,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店里从早上忙到了中午,只是小半天时间,莫愚觉得自己已经形成肌肉记忆,装袋称重收钱找零,确实是一份简单却又机械的工作。

莫愚堵在玻璃柜旁边的小门上,看着被烈日灼得滚烫的地面,一股股油腻的热浪直往天上飘,他现在总是这样,一闲下来脑子里就空荡荡的,除了走神,什么都想不起来。

渐渐地,知了的叫声刻进了莫愚的脑子里,他的呼吸频率都跟知了声一样,一个颓唐的身影提着碗筷进了店门,莫愚还记得这人,是纪守拙的姐夫,洪令。

铺子是伙食的,可铺子里这么忙,纪守拙姐姐又得上班,做饭的任务就落到了洪令这个上门女婿身上。

一听到了饭点儿,邹叔跟纪守拙已经搬出了餐桌,莫愚想上去帮忙来着,又来了客人。

“老婆饼和牡丹酥都给我装半斤。”

莫愚想问问纪守拙里头还有没有牡丹酥,见纪守拙忙里忙外的,他只能自己进到里面去,正好跟阿翔撞了个正面。

烤盘里的牡丹酥还没有打包,莫愚上前装了半斤,阿翔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很快又将嘴闭上,一抹脸转头就走了出去。

莫愚将点心装好递给顾客后,饭菜都已经布好了,他想等着大家都坐下了再上前的,谁知纪传宗瞥了一眼顾客手里的包装袋,随口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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