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缝衣的模样相当虔敬，文风不动，半天只见她小手下送上递，连句话也不吭。

偶有一回他来时，正好看见她偷空绣着睡莲图，绷架上辟成的丝，从淡白到梅红，还掺有桃粉、淡紫、灰红、深红，还没绣上，已让他觉得精致万分。

曹震没打扰她，坐在一旁等了许久，直到她绣倦了搁针，才听他第一次开口。

&ldo;怎么会有这番手艺?&rdo;

见他有心想问，又不带调侃取笑的意味，夏云自然无所隐瞒。

&ldo;你应该听说过我大娘是胥口有名的绣女之后。

从小自我会走路，我娘就常带着我到大娘坐镇的绣阁，诚惶诚恐地学习怎么拿针辟丝，当然开头我也是半点不懂，但据我娘说，我从小就很会描图。

大概大娘见我有些慧根，还让我陪哥哥一块儿上私塾，回来就到她的绣阁，由她亲自教我拿针。

&rdo;

听起来，倒挺一家和乐的。

曹震问：&ldo;你大娘不严?&rdo;

&ldo;严。

&rdo;她端肃起表情。

&ldo;擎针姿势，还是描出来的花样一有不对，板子立刻就来，一直打到我闭上眼睛也能做好为止。

我大娘常说，老天赏了我一双巧手，她的责任，就是把我琢磨成器‐‐&rdo;

顺着她的话，他脑中浮现一个模样小巧的她，肿着手、噙着眼泪，坐在偌大的花绷前学绣的模样。

&ldo;没想过要跑?&rdo;他想：要是自己，早就逃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双手。

&ldo;也不知是怎么样一个因缘际会，真的，我从没想过要走，越是挨大娘板子，我就越想做好。

&rdo;

强!他暗笑。

人说三岁见老，在她身上，可是一字不差。

不管是年幼的她或是现在的她，说到底就是一个&ldo;强&rdo;字。

一动了气，就跟牛一样倔强。

&ldo;我累了。

&rdo;他站起身，自顾自地解开外袍，怀里掉下一只小囊，他眼捷手快接住。

&ldo;拿去。

&rdo;他差点忘了，将小囊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打开，是条压裙的腰饰。

细长的银炼下接一块秀气的银锁，上头牡丹与花瓶，取其意&ldo;富贵平安&rdo;，下头缀着响铃、佛手、芙蓉玉饰等，作工相当细致。

她抬眼看他，一脸疑惑。

他淡淡解释：&ldo;有恩报恩，我听柯总管说了，找平望镇上尼庵帮忙的主意，是你提的。

&rdo;

没想到他会送她东西。

捧着沉甸甸的银锁，她心头有些暖。

蟠桃先前说过的话不意从脑中闪过‐‐&ldo;真搞不懂曹爷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情?&rdo;

眼下，她也真觉得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