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所有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东西仿佛都偃旗息鼓了下去，只剩下地毯上浅淡的酒渍和付明坤夹在手指间的香烟，给刚才的浮世绘做最后的纪念。

一时间，连房间都似乎宽敞了许多。

但宁卿卿丝毫没有觉得放松。

明亮灯光下，付明坤的眼神更加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让宁卿卿如临芒刺，又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只能尽可能地把身体绷成一张张满了的弓，奋力迎上头顶铺天盖地砸下来的探究和威压。

&ldo;呵，宁小姐好胆识。

&rdo;把拇指食指间轻佻捏着的香烟凑到嘴边，付明坤狠狠吸了一口，状似满足地半眯起眼，又毫不顾忌地把烟雾徐徐吐了出来，纸烟看着精美，实则劣质，刺鼻的味道隔着直径不宽的桌子飘过来。

宁卿卿憋住一声咳嗽，紧张地盯着付明辉漫不经心地掸掸烟灰，顺手把香烟碾灭在桌布上。

火星燎过纤维布料，发出&ldo;滋&rdo;的一声，留下了个黑色的小洞。

他拍拍手，目光倏然锐利起来：&ldo;不知道宁小姐的诚意和礼貌又是什么？&rdo;

宁卿卿被付明辉的目光逼得浑身一震，又飞快克制住自己，尽管已经在这场心理战中孤立无援、疲惫不堪，鼻头发酸眼角发涩，竟也狠狠逼出满面笑容来：&ldo;还是原来的条件和价码，5000万，一手交钱一手原料，双方不拖不欠，一次结清。

&rdo;

&ldo;哦？小南总没有转告你吗？这个价格和条件，我一个都不想答应。

&rdo;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凑到递上来的打火机前点燃，付明坤吐了个烟圈，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含含糊糊地说，&ldo;对了，我给忘了，小南总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待着呢吧？&rdo;

宁卿卿心头又痛又怒，手指下意识地收缩攥紧了手包，忍不住冷笑着反驳：&ldo;付老板真是好记性，你当时跟……跟我丈夫谈得好好的，说好了条件谈好了合同，就等着签字，你说要喝个尽兴才肯签，我丈夫也舍命陪君子了！

不说那次，这一次，我们也是在电话里交涉的好好的，我带着诚意前来赴会，你却一路羞辱我，这就是付老板您的修养吗？！

&rdo;

&ldo;哦，我改主意了。

&rdo;付明坤懒懒地说，看着宁卿卿瞬间变了的脸色，似乎很是愉悦，不大的眼睛再次咪成毒蛇一样的狭长缝隙。

&ldo;而且我的确没什么修养，行业内谁不知道我付明坤是暴发户上来的，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rdo;

桌上的啤酒瓶被扫在地上，正巧落到地毯的空隙处，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付明坤身边的两个女人抖了抖，但并不敢动，噤若寒蝉地低着头，而付明坤扬着头，脸颊被自己摔碎的啤酒瓶划出一道血痕，他全不在乎，恣意大笑。

&ldo;我不缺钱，我有原料，我大可以把原料囤在手里，等到你们这帮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们急得团团转，再坐地起价也不迟嘛。

&rdo;

宁卿卿被吓得不清，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更被付明坤丑恶的嘴脸气得恨不得扭身就走，只是重任在肩，哪怕崩溃在即，也死咬着唇挺了下来：&ldo;我哪里是什么天之骄女，不过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罢了。

付老板，既然是做生意的，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把您的条件说出来吧。

&rdo;

&ldo;我的条件？&rdo;付明坤随手抹掉脸上血痕，把香烟叼回到嘴里，绕过圆桌徐徐走了过来，&ldo;8000万，先钱后货，货分批到。

&rdo;

&ldo;这不可能！

&rdo;

&ldo;嘘，别急啊。

&rdo;付明坤三步并作两步，没两下就晃到宁卿卿面前，宁卿卿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彻底断了她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