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璠在口舌上不是先生的对手，脾气却执拗得紧，赌气道：&ldo;我知道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先生‐‐&rdo;他上前抓住林凤致正在系外衫衣袢的手，忽然道：&ldo;母后私下里同我说过，那人就是牵绊先生的把柄，因此万万不能出事，我总是不太相信‐‐先生，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待他那么好？难道就是因为他当初跟你……&rdo;

殷螭的安危是牵绊林凤致的把柄，这一直是太后、皇帝、林凤致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如此直白的说出口来还是头一遭，尤其这个揭破自己隐私的，还是当作儿子一般来疼爱的学生，这使林凤致脸色难免更加尴尬了些，于是试图以威严来阻之，微微冷下脸，对答道：&ldo;陛下尊贵，这些风闻暧昧之言，不宜轻出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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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璠平时挺怕先生动怒，但少年气盛，正在不高兴之际，哪里容易被他吓回去，大声道：&ldo;什么风闻暧昧？我知道的！

先生……&rdo;他声音蓦地有点忧伤，牵着林凤致的手，说道：&ldo;先生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心！

我也知道，当初先生全是为了我，这才忍ru……我不会因此瞧不起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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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手是如此柔软，又带着微微颤抖，林凤致知道他肯定记得当年的事：自己在东宫留宿，殷螭过来qiáng迫纠缠，闹得动静大了，结果被小太子摸来撞见。

六岁的孩子自然不懂得是怎么回事，但年纪渐大，知识渐长，肯定也能慢慢想明白。

这是林凤致最耻ru的记忆，想起来实在不堪回首，不觉无语低头。

殷璠望着他，显然被他的黯然之色惊住了一晌，忽地张臂抱在林凤致腰间，喃喃的叫道：&ldo;先生。

&rdo;林凤致便顺手搂住他‐‐这些年师生相处，心里将这皇帝学生早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多少年内忧外患扶持相帮，都这样抱着他的小身躯柔声安慰鼓励，仿佛撑住了他，也就是撑住了自己最坚定的那份信念，尽管劳累，尽管也不尽如人意。

可是小皇帝这一回却并不是寻求安慰，默默的抱了先生一会儿，突然道：&ldo;先生，他从来不曾待你好，从来累你误你‐‐你别跟他纠缠了罢！

&rdo;林凤致有些恍惚，轻声道：&ldo;纠缠……我难道愿意总是纠缠？&rdo;殷璠道：&ldo;那才是啊！

先生，他既然找上来，你一个人呆在乡间便凶险得紧，还是同我回朝罢！

我过几日也要起驾回京了，先生便起复随行，好不好？我……我和母后，都缺先生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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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致悚然一惊，冲口便即回绝：&ldo;恕臣不能‐‐真的不能，谢过陛下好意。

&rdo;殷璠急道：&ldo;为什么？先生允诺过不离弃我的，为什么偏要固执！

&rdo;林凤致道：&ldo;陛下业已亲政，臣无需再参赞朝政‐‐何况若有难决之事，臣在乡野，也未尝不能为陛下一效余力，如何说得上&lso;离弃&rso;二字？&rdo;

殷璠道：&ldo;先生不陪在我身边，便是离弃！

我自幼便发过誓，先生待我的好处，我以后一定会回报的，我……要先生做我一辈子的先生，也会一辈子待先生好……&rdo;说到此处，少年的面庞有些微微的发红，又接了一句：&ldo;我……我也不会比那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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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致听了这句话，心头轰然一震，迅速放开了手，无言倒退两步。

室内别无他人，墨竹屏风后只有这君臣师生二人面对面立着，一架满堂红上，红烛大多枝都已燃了一半，烛泪点点垂凝，因一时太过安静，竟好似听见了那轻微的滴泪之声。

两人其实都觉得此刻无法对视，却还是怔怔对视着。

殷璠眼中有一丝羞赧，也有一丝执拗，林凤致却是渐渐的掩过了震惊，由惶然慢慢变得肃然‐‐这不是适才为了阻住学生话头而故意摆出的师长威严，而是真正的肃然，甚至冷冽。

他静静的道：&ldo;陛下‐‐原来陛下，到底瞧不起臣林凤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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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虞山东麓，离林氏祖祠不远处，便是林氏一族的墓地，林氏在本地乃是大族，历代也出过不少显达之士，但象林凤致这样一直做到官居一品、位极人臣的地位，却也是族中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