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背对着先生，声音惆怅中又有一丝自嘲：&ldo;南京官员上奏揭此秘辛，无非要我与母后先生离心离德‐‐我也想着，其实母后最初未必爱怜我，甚至未必看我在眼里罢。

父皇驾崩之前，她压根儿没有想过收养我，任我在宫中地位微贱不及安宁。

母后断不料父皇竟自青chun盛年即宫车晏驾，仓促间便让别人抢了大位，又让王贵嫔母以子贵。

她谋安宁之命，也不是为了我，只是去了安宁，便是去了王贵嫔，她做父皇唯一子嗣的嫡母，才不怕别人争锋……我究竟只是个夺权之具，倘若父皇只有安宁，她也自会设法除王贵嫔夺安宁为嗣，只是担着杀母之仇，日后揭穿，安宁未必如我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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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致不觉又唤了一声：&ldo;陛下！

&rdo;殷璠回过身来，笑容微微苦涩：&ldo;总之，不是因为我是我，而是因为我是父皇之子，又是无母孤儿，这才得蒙青目‐‐可是，我不能怨，因为母后委实对我很好，没有她我也到不得今日地步；先生……也是一样罢！

我们的缘分，起源竟非善事，却也终究是缘分，抚育培养，不无那一点赤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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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致不说什么，只是退后一步，又恭顺跪倒行礼。

殷璠微笑道：&ldo;先生，别的缘分且不说，便是从前与今日之比‐‐我也大胆跟先生说一句，有些悖逆不道缺乏人伦的想头，委实是先生害我！

这几年渐通人事，我便时时做一些羞于启齿的乱梦，这个源头，想必先生是明白的。

&rdo;他看着林凤致脸上腾起红晕，眉间却渐渐挂上肃然，于是叹一声向后坐下，说道：&ldo;却不料今日前来，先生又让我撞上一回‐‐我倒忽然悟了，休说先生言语中只当我是孩童，便是当我成年，也到底与他不是一般光景。

他待你怎样，你又待他怎样，我其实……全无用力之处，这却又是怎样的缘？&rdo;

林凤致便抬了头，良久说了一句：&ldo;陛下，臣有一言。

&rdo;殷璠道：&ldo;先生请讲无妨。

&rdo;林凤致道：&ldo;臣当年侍讲《诗经》，《大雅》中有一句：&lso;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rso;陛下追问到底&lso;无终&rso;又待如何？臣对道：&lso;无终&rso;，实则也是一种&lso;终&r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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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间一时沉寂，静得几乎听到外面侍卫刀甲极低极低的铿锵作响，靠西面落地长窗的窗纸上不住有轻微的小物触碰，是廊下香花开得正盛，游蜂热热闹闹的围绕着，时不时会撞到一侧长窗格子里。

可是，纵使迷恋芬芳撞晕了头，也终于会振翅飞起，自投去处。

殷璠慢慢的道：&ldo;是，即使&lso;无终&rso;也到底是个&lso;终&rso;‐‐我与先生君臣师生一场，却盼着总能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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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清明，眼神澄净，林凤致于是又深深伏拜下去，说道：&ldo;陛下万安，臣也愿与陛下，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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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当殷螭还抱怨着被不作美的小鬼跑来打断好事，害得自己到嘴的鸭子又飞了的时候，回到营地不久，属下便来急报一件大事：&ldo;不好了！

钱劲松因被拦阻出城，竟去首告了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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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螭这几日的谋划就是gān掉已有叛志、意图离开的钱劲松，暗算未成，却也加派人手控制住他不能整兵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