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认为那是什么雍容气度，不过是宫中诸人方方框框的日子长了，身上生出来假面一般的硬痂，一旦撕下来就会鲜血淋漓，便只能这么过下去，直到麻木习惯。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在后宫浸淫十年之久，留在身上的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扔掉，昨日若有意掩藏反而成了四不像，倒不如坦然接受，然后慢慢改变。

沈元歌起身推开窗，院中朝露未晞，又是一日好晨光，她缓缓呼吸了一口气，听见身后春菱道：&ldo;姑娘，早膳准备好了。

&rdo;

沈元歌应了一声，转头微笑道：&ldo;去看看兆麟起身了没有，用完饭我们去给外祖母请安。

&rdo;

&ldo;这是孙女儿来前整理的府中账目和银票，躬请外祖母代为收纳。

&rdo;沈元歌磕了头，将账本和银票捧在手中，举过头顶。

甄母未收，只吩咐把她扶起来，笑道：&ldo;好孩子，何必特特来交予我，原本就是你们父亲留下的东西，&rdo;她拍拍沈元歌的手背，&ldo;我早先挂着这事，是担心你们处置不好，昨儿听陈媪一说，你料理的井井有条的，我便也放心了，你已经及笄，尽可自己收着。

&rdo;

她丝毫没有对沈元歌的自作主张心生芥蒂，让其坐在对面的炕上，道：&ldo;女孩儿家，虽不说太要强，却也不能寡柔太过，咱这等门第的姑娘，日后成家，无非是从这个深门到那个高宅里去，你若一味心活面软，将来府中钱物杂事、妯娌姨娘如何应付的过来?这话本当由你母亲告知，如今来了这儿，姥姥便先叮嘱你，闵瑶闵瑄她们，我是不说的。

&rdo;

甄母当了大半辈子的甄家主母，内宅阴私不知见了多少，深知厉害，而长辈们不喜欢的世故手段，她宁可承认那是大家姑娘该有的自保之法，元歌没有母亲，无人谆谆告诫，倘若连这些财物都处置不好，她也不放心日后把她嫁出去。

沈元歌心生感动，道：&ldo;谨遵姥姥教诲，孙女铭记于心。

&rdo;

甄母点头，唤过一旁沈兆麟，笑道：&ldo;麟儿性子倒稳当，过来让姥姥瞧瞧。

&rdo;

性子稳当四个字一入耳，沈元歌抿了抿唇，她犹记得兆麟十岁时父亲曾问他，想长成什么样的人，这男娃子煞有介事地道：&ldo;儿平生所崇莫过阮籍，悲而自乐，穷而自刚，可狂可哭，若能沧海泛珠，寄蜉蝣之身于天地广翰，倒也不负此生。

&rdo;

沈长辉临案放声而笑：&ldo;不愧是我儿子，阮籍行止随心，也算古来不羁第一人了。

&rdo;

沈元歌知道她爹也喜欢阮籍，否则也不会给她取小字叫阮阮，只是那时的小弟还未懂得阮籍早先无处济世才寄身山水的痛苦矛盾，父亲夸完阮浪子也不得不提起笔来继续批阅公文，时隔数年，丧母失怙，兆麟的疏狂之气才稍稍敛去，变成了一根初见沉稳的反骨。

冥思间听甄母道：&ldo;国子监的事已经着人去办了，过几日就能入学，和你的表兄们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