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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出入过枪林弹雨、身上的硝烟味尚未散尽的男人,现在扛着或拄着砍土镘,神情忧郁,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们。
即使是我们的啜泣和哭喊,也使他们感到了无限温柔,使他们看到了生活的色彩。
看到了荒原上的一线生机,正是我们这些女兵使一半成为整体。
我们是他们的姐妹,也是梦想中的爱人和未来的母亲。
我们承载的是半个世界或许更多。
哭归哭,三天以后,真格的东西就来了,开会、讨论、汇报思想、检查日记。
最后落到一点:建国建疆,立家立业。
但每个人似乎都认准了一个理儿,那就是不能找对象,不能结婚,不然就回不了老家了。
但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最后,谁也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几乎全在这里成了家。
自从陈淑惠与老赵结合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吾瓦,她在这里与盐碱地战斗了一生。
你不知道,这里的盐碱有多厉害。
1952年,全团播种粮食四万一千七百八十六亩,盐害面积就有两万二千一百零五十五亩,达到百分之五十多,生活本来就十分困难的1961年,盐害面积达到了三万多亩,1974年,达到了近五万亩。
最让陈淑惠痛苦的是,有些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土地,由于泛盐严重,不得不弃耕,必须灌水洗盐才可能有一些收成,但土质变劣,产量锐减。
&ldo;头年小丰收,两年便减产,三年&lso;秃子头&rso;,四年把种丢&rdo;就是土地盐化减产的生动写照;有的条田则成了&ldo;盐碱滩,苇子草,十亩庄稼一肩挑&rdo;。
一、三支渠及三支渠土地是陈淑惠和全团官兵们当年一起开垦的,最后都不得不抛弃了。
当她看着那泛着盐碱、一片荒芜的土地时,当她跟着大家撤离那里,抛弃那些土地时,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仿佛抛弃的不是土地,而是自己的孩子。
大家的心情都灰灰的,脚步特别沉重。
陈淑惠一次又一次回头去望那些土地,一次又一次淌下了伤心的泪水。
1964年,全团弃耕面积达到了七万余亩。
到80年代末,重新开垦、收复这些弃耕地时,已经退休的陈淑惠又参加了。
这块贫瘠的土地是不适宜耕种的,早在1952年,苏联土壤专家柯夫达到吾瓦考察时,就曾经下过结论。
经过了近五十年的种稻洗盐,这片土地才渐渐变得肥沃。
但这时,陈淑惠的身体已经垮了。
陈淑惠是在参加一次收复弃耕地的劳动后,感到身体不行的,那时她六十一岁。
后来,她一直熬着,最后身体越来越虚弱,但她还是一直参加劳动。
她在吾瓦一直种棉花,退休后,她每年都要去拾棉花。
这本是一种十分辛苦的劳作,但对她已成了习惯,如果到时候不到棉田里去,就浑身不舒服。
王爱湘:十三连是团里公墓的代名词(2)
她最后是倒在棉田里的,当时棉花已经拾完了,连棉秆也收去作燃料了。
天气是在深秋,大地已有些萧条。
她一直想到田野里看看,在田地走着,突然眼里流出了泪水,她没有用手去擦,而是任它流着。
这时,她看到了自己进疆后栽活的第一棵胡杨树。
她像碰到了一位老朋友似的,急切地向它走去。
但她已走不快了。
她那时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六十多岁,唉,六十多岁就老成了这样,真是丢人啊!
六十五岁那年,她死在那棵胡杨树下。
人们发现她时,已是次日中午,她的衣着整洁干净,脸色平静、安宁,白发梳得十分整齐,中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背靠的树一夜之间,叶落殆尽,有些金黄的叶子就在她身上盖着。
她所埋的十三连,是坟茔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