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下午，黛玉看了一回书，闲作了两句诗，正没趣味，见探春拿了奇巧绣样来，说要做绣鞋，便也跟着瞧看，因黛玉早听说探春有一个亲兄弟，名叫贾环的，见探春深为精心，便随口笑道：&ldo;可是给环兄弟做的？&rdo;

探春便笑道：&ldo;他丫头七八个，何用我给他做？不过是我没事做着玩罢了，或一高兴，谁能穿就给谁。

&rdo;

黛玉来得日子少，并不知这里乾坤，想起一事，歪头笑问道：&ldo;三妹妹，昨儿姨娘拦你，说了那许多话，脸都红了，竟是为何？&rdo;

探春冷笑一声，道：&ldo;还能说什么，不过是那些抱怨的话罢了，趁着学里没带出环儿那份儿，她气不忿，叫我去和凤丫头说去，我哪管得来那些！

纵管得了，我也懒得为他们出这份心，她们爱说什么，全凭她们说去，姐姐来的日子浅，住久了就知道，这样的笑话还多着呢。

&rdo;

黛玉听了这话，兼见她形容，心下明白了几分，淡淡一笑，并不多说，扭头翻看炕桌上的绣样，思绪立生：便是赵姨娘有千般不是，终究是她生母，如今她满面厌弃，话中颇多鄙夷轻蔑之味，血肉之亲，可冰冷至斯，倒真真让人心惊了。

而脑中忽生出一念来：倘若宝玉和贾环调换过来，或姨娘所处乃太太之位，倒不知她那时怎样？

第19章：打探

虽说黛玉来贾府的日子不久，于各人脾性皆是慢慢得知，听了探春一席话，也不多置喙，惟心中有数罢了。

一时见探春拿来的绣样好看，不单各种古怪稀奇花卉，并百鸟奇兽，山水糙石等，样品实多，黛玉独爱那金尾凤的，不由得也慢慢fèng了起来。

并没多久，忽听丫头说：宝二爷来了！

话音未落，宝玉已经自掀帘子进来，黛玉，探春连忙起身，探春笑道：&ldo;二哥哥见过老太太，太太了？&rdo;

宝玉笑道：&ldo;见过了，老太太和二嫂子他们说话呢，太太也在上头。

你们绣的什么？&rdo;

便拿过探春手里的东西看，探春笑道：&ldo;左右无事，索性做点东西，二哥哥比一比，看可能穿不能？&rdo;

宝玉便照着鞋底比了一下，略大了些，探春便笑道：&ldo;既是大了，回头我改小就是。

&rdo;宝玉连忙说&lso;多谢&rso;，探春便不再坐，和黛玉等告别出去了。

这边丫头上茶来，宝玉自先给黛玉端上一盏，黛玉客气接了，淡淡笑道：&ldo;我哥哥可也在老太太那边？怎么只你一人来了？&rdo;

宝玉忙笑说道：&ldo;二哥哥中途被老爷叫去了，并不知什么事。

&rdo;

黛玉心中微微怔然：老爷何以巴巴的突然叫哥哥去了？便是考他的书，也不该只叫他一人才是，况这原也未必。

笑着探问：&ldo;敢是哥哥在学里闯祸了不成？&rdo;

宝玉忙道：&ldo;何曾闯祸了，妹妹不必担心，老爷必是问他姑父的事，稍后便可回来的。

&rdo;

黛玉这方点头不语，走到那边坐下，仍旧拿起针绣起来fèng制，暗中纳闷。

宝玉见黛玉眉蹙若烟，眸盈如星，满面关怀之状，如梦如叹，一时忽想到晨日所看过：&lso;水是眼波横，山若眉峰聚&rso;，又&lso;飘然出窍醉仙秀，向日相对可忘食&rso;等句，心中不觉油然生痴，暗暗思道：我曾经只道家中这些姐姐妹妹们都只为我一人生嗔生笑，生愁生思，如今见林妹妹此景，方知未必尽然了，若其把那用在林哥哥的心能用在我身上，便是每日都被老爷叫去挨训受骂，或少活个十年八年，也是愿意的。

早有些心荡神驰，恋恋不舍的，也蹭到黛玉那边坐下，笑问黛玉家中之事，一会儿又说脖子该酸了，让歇歇，又说屋子冷，满处找手炉去，一刻又说茶凉了，要给添茶，竟一刻也不得安宁，倒弄得黛玉不自在，只觉又好笑，又好气，一时见他坐得近了，避让不迭，一个错神，手指触到了针，猛然刺痛，宝玉见状更慌，&lso;哎呀&rso;一声，便忙要来看视，黛玉正色说道：&ldo;二哥哥，你且那边坐着去，咱们斯斯文文的说话，可好？&rdo;

宝玉听她如此说，只得慢腾腾挪到那边去，神情落落的，黛玉便叫丫头来，谁知叫了半日，竟没一个人应的，却见帘子响处，林珑迈着大步进来了，绣袍华带，俊眼修眉，周身流光溢彩，学着丫头的嗓子笑道：&ldo;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