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士往那水塘中看了一眼，塘中水清可见底，除了些小鱼小虾，并不见异状。

他抿了抿唇，将手中食盒放在水塘边上，把里面的碟子一样样取出来摆好，自己则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他刚一闭眼，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旁水塘的波动有些异常，但却并不睁眼去看，反而听之任之，那塘底一簇密集的水糙间忽然浮出了一抹亮金色，细看去，竟是一尾金鳞锦鲤。

锦鲤摇摇尾巴，一路游至塘边，它先是露出头来看那道士，见对方闭目凝神似乎已经入定，这才猛地自水中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轻轻落在岸边糙地上，而后跪坐在食盒边，伸手去拿离得最近的一碟贵妃鸡。

手指还没碰上那鸡肉，身上忽地一沉，那少年转头去看，道士手里正拿着一件外袍搭在自己身上，当下弯起眉眼一笑：&ldo;小道士，你去哪里偷的衣裳？&rdo;

道士看着他：&ldo;赏金买的。

&rdo;说罢又微微皱眉，&ldo;为何不穿衣？&rdo;

少年朝他露齿一笑：&ldo;你几时见过鲤鱼穿衣裳的？&rdo;说罢也不管面前的吃食了，转身去扯那道士的衣裳，&ldo;你前次走得太急，忘了告诉你，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就叫&lso;鲤&rso;，你觉得好不好？&rdo;

道士微一沉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倒是那少年又追问道：&ldo;你叫什么名字？我如今把名字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rdo;

&ldo;无名无姓。

&rdo;道士头也不抬一下，拉过少年把那外袍给他套上，后者颇为惊异：&ldo;为什么？人不都是有名字的？&rdo;

道士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反问了一句：&ldo;谁告诉你，我是人？&rdo;

他出生时乃是一条黑蛇，家中人均道是生了个妖怪，将他弃在荒山之中，并没有起过什么姓名，后来被道观的老道士捡了回去，对方也从来没有给他起过什么道号名字，只以徒弟唤之，好在那道观统共也就两个道士，老道士就是他师父，小道士就是他。

那小少年闻言有些奇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面前的道士一会儿，道：&ldo;你难道不是人？&rdo;

道士抬头看向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中先是滑过一丝金光，而后竟化成了一双竖金蛇瞳！

&ldo;蛇？！

&rdo;少年被这双眼睛盯上，只觉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而后猛地闭上了眼睛喊道：&ldo;我没害过人也没做什么孽！

你上次到村子里来还是我告诉那女人为什么杀人的，我我我……我这算是对你有恩，你别吃我！

&rdo;

殷冉遗看着对面少年近乎炸毛的模样有些好笑，面上却仍旧冷淡：&ldo;为何不吃？你既能化形，吃了你必然能增长道行，何况我是蛇，吃鱼有什么不对？&rdo;

&ldo;……&rdo;少年心中觉得他所言非虚，下意识地往旁边水塘一跳，溅起的水花将道士衣裳都打湿了，道士一愣，便见一抹耀眼的金色在这池塘里急急往下游去，一边游还一边要转头来看他，徒留一件衣衫晃悠悠浮在水面打转，对方显然是怕得紧了。

道士从来冷心冷清，此刻却不知怎么的，被那小鱼的动作勾起了些许玩闹心思，当下身形一晃，身上道袍尽数散落在地，一条男子环抱粗细的玄鳞大蟒滑了出来，也跟着游了下去。

这池塘本就不深，大蟒几乎是一入水就寻到了锦鲤的踪迹，便将身子一绕，把对方缠在了身躯之中。

那小鱼也不挣扎，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大蟒，似哀求似认命，竟是半点没有逃开的意思。

大蟒有些莫名，弯腰去看那尾小鱼，道：&ldo;你不逃了？&rdo;他本就是觉得追着对方好玩罢了，这小鱼若是不逃了，那他也没必要再追了。

小鱼望着他：&ldo;我的修为也不高……你能不能缓一缓再吃我？&rdo;

&ldo;嗯。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