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人转过身，眺望着江面，良久，才响起一声低语：&ldo;你对她这样好，也不知道是求什么？&rdo;

另外一人侧过脸悠悠地望向身边人，柔声说道：&ldo;你说呢？&rdo;

日头很足，江水也变得金灿灿的，二人站在阴凉处，左侧的人冷毅挺拔，一双眸子异样深情，右边的人俊秀儒雅，耳尖微微发红，没人再言语，时间好似定格在这一刻，构成一幅静美的风景画。

第7章做了阿姐

顾慕羽飞快地奔到那个小孩待着的地方，此刻小孩已经不复刚才那般蹲在地上紧抱自己的模样，她不知所措地站立着，一双手死死拽着身上过于肥大又破破烂烂的衣物，本来全身是脏兮兮的，经过江水一泡，现在整个人都湿哒哒的，泥水&ldo;滴答&rdo;&ldo;滴答&rdo;往下淌，地板上早已是污秽不堪。

她看见顾慕羽回来了，更是紧张不安，怯生生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里直发酸。

&ldo;你怎么傻站在这里？&rdo;顾慕羽倒没注意地上的状况，她见小孩呆呆地站着，怕她是哪里受了伤却又不敢说，便又探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脑袋，结果还没碰到小孩的头发丝，小孩就往后退了一步，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碰，她也是纳闷，支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解地问道：&ldo;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你看你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和我说一句话，我让摸摸你你也不肯，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rdo;说着她鼻头还抽噎了一下。

小孩见她的模样，急忙摇摇头，顾慕羽乘胜追击：&ldo;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和我说说话好吗？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呀，我马上就去找医生来给你瞧病。

&rdo;她一脸恳切，直勾勾地盯着小孩，生怕落下她的一丝丝表情。

&ldo;脏。

&rdo;小孩抿了抿嘴唇，似要开口，又没有下文，顾慕羽倒也不逼她，只是细细凝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小孩口中听到几不可闻的一个音节。

脏？谁脏？哪里脏？

顾慕羽定睛看了看小孩破烂的衣衫，和脚下泥泞的地板，恍然大悟，不顾小孩反抗，强行把人抱在怀中，温柔地抵着她的软发，轻轻地说：&ldo;原来你会说话呀，刚刚吓死我了，你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你一摔把声音都摔没了。

好了好了，小家伙，你看现在我们都一样了，谁也不能嫌弃谁哟。

&rdo;她仗着比小孩年长，力气大几分，死命的压着小孩不安分的手脚和激烈扭曲的身子。

正在博弈间，顾慕羽又听见小孩惴惴不安地说了一句：&ldo;不可以，不配。

&rdo;这句话还是简短，寥寥五个字却让顾慕羽有些生气起来：&ldo;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可以？谁不配了？&rdo;她心下想着准是刚才那中年男人的荒唐话让这小丫头听见了，又见怀中这人不肯好好配合的模样，更是不满，说话便带了丝急躁：&ldo;我诚心诚意待你，又不图你什么，结果你倒好，一点也不为我考虑，你都不知道我在爸爸面前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把你保了下来，可是你还嫌弃我，那我刚才还救你干嘛？&rdo;顾慕羽故意说着反话激一激这小丫头片子，别说，效果还挺好，小孩果然上当了，她见顾慕羽一脸生气的模样，顿时急了，小声地张开口：&ldo;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嫌你，我是&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

&ldo;你是怎样？&rdo;顾慕羽打断她的话，&ldo;不要跟我说什么你脏兮兮的，不配和我呆在一起，我现在跟你一样，你要是敢嫌弃我，我也嫌弃你。

&rdo;她瞪着眼睛，故作凶狠道。

小孩迎着她的目光，感觉她不似说谎，连忙摇摇头说：&ldo;不嫌弃的。

&rdo;

顾慕羽闻言莞尔一笑，亲昵地捏捏她的脸，好水嫩的触觉，她顿时便起了玩心，左捏捏右捏捏，小孩的脸不多时便粉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没舍得用力气，饶是如此，小孩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ldo;啊啊啊，对不起，捏疼你了吧，你觉得疼怎么都不吭声呢？我刚才捏了好久，一定很疼吧？&rdo;看着顾慕羽皱起一张小脸，小孩突然觉得很好笑，事实上，她也笑了，不过也仅仅只是勾了勾嘴角，转瞬即逝，还好顾慕羽一直盯着她，才没错过这个生动的表情。

&ldo;你笑得真好看，你看你老不说话，就算说，也是只有几个字，刚才都几乎没有笑过，我们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呀，你不要老是冷着张脸嘛&rdo;说到最后，顾慕羽还带上了丝同父亲讲话时一般的撒娇口吻。

她一定猜不到小孩心中此刻的波涛汹涌，&ldo;以后一起生活&rdo;几个字重重砸在她的心上，而后世界兵荒马乱，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做梦，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美好的就像洗衣服时冒出的彩虹泡泡‐‐有一个好看的小姐姐救下了她，不嫌她脏，用怀抱温暖着她，还许诺说要和她一起生活。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想掐掐自己看是不是在做梦，又怕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一戳，泡泡就破裂了，把她拉出这场温暖和光明，所以她只是定定地望着顾慕羽，一点点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做。

&ldo;又不说话，&rdo;顾慕羽见小孩都快神游出天际了，小嘴还微微张着，粉粉嫩嫩的，像个水蜜桃似的，越看越觉得这小孩长得真标致，更是觉得自己救下她这件事做得太对了！

她扒拉着小孩的肩膀摇了一摇，&ldo;小家伙，别出神了，你总不会不愿意以后和我生活吧？&rdo;她一脸只要对方说&ldo;不愿意&rdo;就像立刻跳下游艇的表情凝望对方。

&ldo;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以后真的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吗？&rdo;小孩也睁大眼睛回望着她，语气非常怯懦，生怕顾慕羽只是在逗她玩。

&ldo;那当然啦，不然我为什么要赶跑那些人呢？他们一看就是坏人，肯定不会对你好的。

&rdo;顾慕羽一想到那群人，再看看小孩狼狈的样子，胸口就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ldo;那你究竟愿不愿意嘛？&rdo;她又飞快地补了一句：&ldo;不许说不愿意。

&rdo;

小孩怎么会不愿意呢？

从小到大，就连她的亲生娘亲都没有这样爱护过她，自她记事以来，就一直看见有各种各样的男人趁着月色进入她娘亲的房间，她总是在想这么多个男人，究竟哪个是她爹爹呢？渐渐明理后，耳边的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她这才明白原来娘亲是他们口中迎来送往的□□，至于谁是她爹爹，她那个整日里只会给自己涂脂抹粉、根本不管她的娘亲也弄不清楚。

那时候，她也不过八岁，有的时候她也在想自己怎么就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一天她意外地从娘亲那里得知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本该与她至关亲密的人冷眼瞧着她说：&ldo;不过就是你命硬罢了，当初我用了多少心思想把你给做掉，居然都没成功，天知道怀着你那段时间我亏了多少钱，你真该谢谢菩萨保佑现在那些臭男人还肯来找我，不然我真想把你给卖了，这一天天只出不进的，谁受得了，哼&rdo;

她终于绝望地闭上眼睛，不理会她娘亲在后边的骂骂咧咧，转身便走了，拖着如灌铅般的双腿，浑浑噩噩地游荡到了江边。

原来我本是不该存在的啊，她自嘲地想着。

同龄人都还停留在天真无邪的阶段，可她的心智却早已成熟，而这一刻，那颗坚强却仍然稚嫩的心在至亲的无情碾压下粉碎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