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贸易受阻，泉州今非昔比，更不如南京松江繁华热闹，流动人口少，出租房子的人也不多。

有了松江的经验教训，张歆越发小心，必要亲自去看了房子，见见房东。

经济介绍的几处房子都不合意，要么房子破旧，要么地方不好，要么房东看这就不省心。

好容易有一处勉强能入眼，人家还不愿意租给寡妇。

租房不顺利，倒是&ldo;寻亲&rdo;很快有了进展。

听见张歆打听南安陈氏，小二立刻说：&ldo;知道。

后街刘家去年娶的二儿媳妇就是南安陈家的女儿。

&rdo;

隔了一天，张歆看房失望而回，正在屋里看着小羊和青青做功课，听得小二在门外说：&ldo;张奶奶，你家亲戚来看你了。

&rdo;

原来，小二和掌柜都很热心，因张歆入住时，林成介绍说她是来泉州寻亲的，张歆又问起南安陈氏，就认定她要寻的就是南安陈家，见到刘家人就把这事说了。

自从禁海，从外省来的人就少了，孤儿寡母千里寻亲，可是件大事。

刘家两老连忙把二媳找来问，还说若确定是亲戚就该接到家里住，哪能让人住客栈？刘家二媳年纪轻，在娘家见过的亲戚也就那么几门，弄不清是不是有外省亲戚，只得派人回娘家询问。

南安陈家就把管家的大少奶奶给派来确认。

陈大少奶奶是个急性子，家里还有一堆事要料理，赶进城，找小姑子问了几句，两人就一起往客栈来了。

她们来得突然，张歆全无防备，一下子愣住了。

陈大少奶奶还当自己官话说得不好，对方听不懂，耐着性子，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张歆回过神来，连忙请她们进屋，留意到她们带着丫鬟，却没戴帷帽，直接走进客栈，同小二说话落落大方，好像不觉得要避嫌的样子，暗暗思忖：看来此时的闽南，思想上虽然重男轻女，作风却比较海派，有些身份的女人并不是非得遵守那么多繁文缛节。

小羊和青青看见客人进屋，都站了起来。

陈大少奶奶看见两个女孩在写字，有些惊讶：&ldo;这两个是你女儿？读过书？&rdo;

张歆微微一笑，指着小羊：&ldo;只有这个是我女儿，才认得两三百字，还读不了什么书。

&rdo;又命小羊和青青先收拾了，回头再继续。

小羊答应了，收拾起笔墨纸砚，对来客行了个礼，带着青青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陈大少奶奶收起那点轻慢，客客气气地问话：&ldo;你是来寻亲的？你是南安陈家的亲戚？&rdo;

这会儿功夫，张歆已经镇定下来，笑道：&ldo;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同你们是不是亲戚。

听说南安陈氏有一对兄弟，出海行商，至今未归，可是真的？&rdo;

那姑嫂俩对望一眼。

刘陈氏似乎想到什么，却犹豫着没开口。

陈大少奶奶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ldo;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对兄弟叫做什么名字？&rdo;

&ldo;总该在我出生之前，二十多年，也许三十多年前。

兄弟俩的名字，我不是很确定，好像是陈奉德，陈奉贤。

&rdo;张歆出生在几百年后，却是因缘巧合，知道了明朝嘉靖年间南安陈氏一对普普通通的兄弟的名字。

中学时，张歆陪祖母回泉州探亲，曾经在南安陈氏世代居住的村子里住过一些日子，认识了一个远房曾叔公。

曾叔公年近九十，耳聪目明，喜欢找人聊天讲古，奈何小辈们从小听厌了他那些故事，一个个忙着自己的事，都没时间陪他。

只有张歆无所事事，好奇心重，愿意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