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时把报表发出去，开始整理原料采购单，准备等纪舒回来给他审批。

叶蓝打电话来问，&ldo;什么时候能开机？&rdo;我告诉她没那么快，整条生产线再启动约要两小时。

周毓云也来电话，&ldo;今天我生日，到门口下馆子，还有几个朋友。

你的纪生来不来，来了省得我出钱？&rdo;我不屑地说，&ldo;切，是我的吗？我来，肯定，不过不管买单只管吃。

&rdo;

做完采购单又做考勤，我越来越像车间的管家婆，每个人都把事情丢给我。

因为你搞得惦嘛，他们说。

这个月刚改上班时间，我打电话去人事部问怎么调工时，她们简单地告诉我，你看着办，错了再改。

近两百号人的名单，纪舒签字都得好一会，重签一遍他又会抱怨，&ldo;小姐，做好再拿给你老大，他的责任不是替你纠错。

&rdo;

我埋头在纷乱的请假条、加班条中，直到办公室门被人一把推开，&ldo;施蔷，老大出事了！

&rdo;

啊？

来人喘口气，定定神，&ldo;别急，施蔷，事情是这样，刚才设备重新启动，可是…&rdo;他的话进了左耳，又从右耳滑走，什么都没留下，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ldo;谁出事了，么事？&rdo;他重复，&ldo;施蔷你别急。

&rdo;我不急，只要你不说废话。

他看着我，&ldo;大家一直在试开机…老大从主控制室出来…爬上去…掉下来…昏迷…&rdo;我茫然地看着他，门又被推开，刚来的人冲我吼，&ldo;施蔷快来，老大醒了，叫你去。

&rdo;

我闷着脸跟着跑到现场，围住他的那圈人自动让出缺口。

没想象中严重，他皱着眉头，额上一层汗，但神志清醒，正在发号施令，要他们按他说的去做，最后才把视线转到我身上。

可惜啥也没说，他再次晕过去。

每个人按纪舒说的去做，匆忙的脚步声，设备启动的三下警铃，巡检工互传消息的长唿哨。

我有些恍惚，当年父亲是上班时发的病，妈和我接到消息时他已经被送进医院。

我比妈先到，拼命想拉住父亲。

可他虽然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不停地呕吐，最后睡着了，还打着呼。

从此他没醒过。

厂医也到了，他指挥工人把纪舒放上担架，抬出去，放上车，我默默跟在旁边。

出大门时手机响了，是周毓云，&ldo;他-没事吧？&rdo;我看看他，他被固定在担架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但很平静。

我喃喃道，&ldo;没事。

&rdo;道路两旁的树倒退得像慢镜头，旁边时不时飚过好车，留下嚣张的尾气，医生安慰我，&ldo;没事，没开放性伤口，也不像受了内伤，可能脑部受到震荡，暂时晕厥而已。

&rdo;我点头。

纪舒不是我什么人，他很刻薄，时不时吼我几句，怎么做都不能让他满意。

可是，他借我钱去看病，给我钱补贴生活，帮我打负心人以出气。

快点好起来，不要吓我。

快点醒呵，保证以后再也不冲你发脾气，真的。

我默祷。

仿佛祷告传入他的大脑，他睁开眼，&ldo;开机了吗？&rdo;我愤慨，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厂里少了你还是好好的。

虽然临走时设备并没恢复正常生产，可我还是说，恶狠狠的，赌气的，&ldo;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