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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菲爱上了舞蹈演员,尽管在教室里他们初次的亲热仅仅发展到此为止。
她日日夜夜渴望着和他见面,他就趁妻子不在家时把她领到家里去。
他是个结了婚的人,她知道,可她连想也不想这些事。
她就是愿意跟他好,愿意听他在耳边说她是他的小嫩猫,小肉鸽子,小不要脸……甜言蜜语他有的是,他还给她梳头编辫子。
他给她编辫子,弄得她心潮澎湃。
自从母亲唐津津死后没有人给她编过辫子,这是一种伺候,她想不到一个如此俊美的男人会为她献上这样的伺候。
那时他从她身后包抄着她,她坐在他前边,后脑勺吸吮着他的气息,她心醉神迷地幻想就这么坐下去,一生一世让他这样编着辫子坐下去,直坐到他妻子回家她也不走,她真想恳请她同意让她和他们一起生活。
后来她就怀孕了,她竟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天真地想着我的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啊,这下你必须娶我了,娶了我吧。
让我跟着你走,离开福安离开这所有的污言秽语。
正因为和他好了,她才变得看重自己的形象,变得忌讳冲她而来的污言秽语了。
这其实也不是看重自己,而是珍视他,她愿意自己对得起也配得上他。
她去找他说了怀孕的事,把他吓坏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不行,说完了不行他又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叫她坐下。
他说不行啊,你应该知道你还是个孩子。
她反问他说我还是个孩子?你把我抱在课桌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还是个孩子呢?他就说怨我怨我,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谁让你这么招人喜欢呢。
她泪水涟涟地说那你为什么还不要我呢?他就开始给她讲法律,讲婚姻法。
她脑子里没有法,从没有人郑重其事地给她讲过什么法律。
她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连白痴也明白的法,可她既没想过杀人,也不欠谁的钱,法律和她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十六岁的她怀着舞蹈演员的孩子,她还得听他给她大讲特讲法。
照他的说法他们是犯了法的,她感觉到那么一点儿害怕。
她说那我怎么办呢?演员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得把这个孩子……打掉。
她说她不敢,她也不能一个人去医院,她要他陪她去,他说那是不可能的,团里刚交给他一个重大的任务。
他给她讲起遥远的四川;四川有个著名的泥塑展览《收租院》你知道吧?是控诉大地主刘文彩欺压农民的,团里准备把这个泥塑展改编成舞剧,舞剧《收租院》,派我去四川观摩,回来好进行编导。
舞剧《收租院》呀,搞好了没准儿能轰动全国。
这不是一般的编导这是政治任务,政治任务你懂吧?她不懂什么政治任务,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刘文彩,收租院,但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含糊其词地说可能要很长时间,十天或者三个月,政治任务是不惜时间的。
他又车轱辘转地说了半天刘文彩和收租院,叫人觉得唐菲要恨也应该恨这两样事,是这两样事弄得他不能和她相处,不能陪她去医院。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时他从手腕上捋下了手表,他把手表递到她眼前说,这表……送给你作个纪念吧,是名牌,上海宝石花。
他拿起她的左手,把手表套上她的手腕。
这块配有不锈钢表带的男表套在唐菲秀气的手腕上显得松垮而又沉重,她想起了那个星期天,那天在教室里,他们的事情就是从他捋下手表走到课桌前开始的。
她记起了那天他捋下手表的姿势,现在她又看见了这个姿势,他们的事情怕也要从这次捋下手表就结束吧。
她看到了结束,虽然她的脑袋有些发木。
她不记得是怎样被他轻轻推出家门的,是轻轻的,却不由分说。
她只记得她又一次推开门无望地问他:那我怎么办呢?他用身体死死顶住那扇半开的门,在门里小声而又小声地对门外的她说:你们家不就在医院里住吗,你应该去找你舅舅想想办法。
唐菲离开歌舞团上街,走到护城河边坐下。
那时福安市的护城河还没有污染,徐缓的河水也不像后来那么臭。
虽然桥栏上糊满了层层叠叠的大字报,大标语,河还是那么百年不变地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