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例:UC浏览器、QQ浏览器)
铅笔书屋手机版网址 qianbishuwu.com
她内心深处厌恶方兢的真实缘由仿佛就呼之欲出了,这种厌恶甚至比由于方兢对不起尹小跳而生的,替尹小跳抱屈的厌恶来得更加结实和强大。
28
北京是唐菲出生的城市,当1966年唐医生把她从灯儿胡同小学领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北京令她百感交集,北京所有的胡同儿都能让她闻见屎味儿,那久远的盛在茶缸里的屎味儿。
她却不恨北京。
她有点儿粗鲁,但关键时刻她倒也不胡涂。
她想,不能说是北京逼迫她母亲吃了屎,也许应该说,北京本身就曾经吃过屎。
是时代要一座城市吃屎,时代使很多城市都变成过吃尿的城市。
她不恨北京,因为北京总使她有一种稳妥而又宽广的念想儿。
北京不同于福安,她和福安纠缠得太深,太饱和,她心中已经没有再去开垦福安的余地。
北京却是在她不太懂事儿的时候离开的,它在她心中才可能永远是那么似明非暗,似近非远,她的父亲一定就住在那里。
她有点儿奇怪自己对曾经相依为命的母亲和舅舅思想得不是很多,对隐匿的父亲的想念却能延绵不断。
想念父亲是她心中永远不变的底色,当身处北京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这无边无际的想念和判断就变得如此顽强和热烈。
感谢唐津津从来没对唐菲讲过她父亲的坏话,却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父亲是谁,是死还是活。
那么,唐菲就选择了父亲还活着,而且就在北京。
有时候她臆想出种种形象假设那就是她的父亲;有时候她忽然觉得她的父亲就是北京,北京城就是她的父亲:有点儿清高有点儿优雅,有点儿厚道又有点儿平和。
她愿意推测不是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而是父亲根本就不知道母亲怀了孕。
她就在内心最荒凉的时候还替她那永生不得谋面的父亲做着开脱,这开脱就给她那荒凉的心地带来几分暖意。
她的生活中可能已经不再有爱,仅剩了一点儿,微小如芥的一点点儿,她要千年不变地把它保存下来,留给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
她在一个公共电话亭给方兢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恰好是方兢本人。
她做了自我介绍,方兢在那边很轻微地一愣。
紧接着他就调整好情绪,嗓音洪亮地说对对对,是老店同志啊好久不见您是来北京开会&rso;!
剧本?唐菲说我今天必须见到您我来北京就是专门见您的代表尹小跳见您。
方兢说哎呀我本来应该去宾馆看您,不巧今天正好有几个洋人在国际俱乐部……唐菲打断他说那我也可以到您家里去等,我有您家的地址。
方兢马上改口说这样也行,下午三点我去看您,您住哪个宾馆?唐菲说我不住哪个宾馆,晚上我就坐夜车回福安。
也许唐菲说到当晚就要离开北京给方兢吃了定心丸,一个不打算滞留北京的女人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于是忽然变得热情起来,他说老店同志您是说政协礼堂吗?好好,咱们就在政协礼堂见,晚上我请客,咱们去吃&ldo;大三元&rdo;。
放下电话,唐菲知道下午方兢要她到政协礼堂和他见面,他那一番故意说给家人听的话使她有点儿同情他又有点儿瞧不起他。
他们如约在政协礼堂门口见了面。
他怕被人认出来,戴了墨镜,可唐菲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确是一个潇洒的有魁力的男人,是与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的另一个量级的男人。
她见过不少男人,但猛一见方兢,她还是有一种自觉低人一等的忐忑。
当她眼前浮现出尹小跳那张憔悴的小脸儿时,她才停止了心中对方兢的评价。
方兢摘了墨镜,以他惯有的对女性的殷勤、洒脱和唐菲握手,他笑着说对不起唐菲小姐,你肯定能原谅我在电话里叫您&ldo;老唐同志&rdo;。
小跳经常对我讲起你‐‐还有一个孟由由,你们几个北京女孩子‐‐北京的女孩子走到哪里也是一副北京的样子,就比如你,我连照片都没见过,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方兢的有点儿罗嗦但无恶意的话削弱了唐菲一上来就想谴责他的念头,但她还是想尽快把谈话引上正路,她不加称呼地对他说,咱们就这么站在街上对您恐。
怕不方便吧。
方兢说你想得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