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突然发散的念头让厉柯耳根燥热了一下，又听得艾幼甜喊了他两声小叔，厉柯这才回过神来，咳了下把脑海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去，回答道，“想去溜冰场吗？省城新开了一家，带你去玩玩。”

没等艾幼甜说什么呢，厉柯又否认了，“不行不行，你腿还不算好全，溜冰场下次再去，去公园划船？”

他想找个地方跟她聊一下，公园划船确实是个好主意。

艾幼甜没什么所谓的，现在这个时节算得上秋高秋霜，去划船也不会太热，而且她没想到厉柯对她做厉姨妈真正养女这事反应这么大，就想跟他聊聊。

于是这一趟公园之行就这么定下了。

省城的公园规模挺大，因为是周六末，人流量还挺多，有在公园里带孩子的，闲聊的，野餐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厉柯把车停在门口，门房老头收了五毛钱看管费，两人就进去里面买票划船。

进公园里面是不用钱的，但划船这类项目是要收费，成年人一张票一块钱两小时，小孩和学生半价。

不过艾幼甜和厉柯都没有带学生证出来，买的是成人票价。

厉柯会划船，穿上简易的救生衣就让艾幼甜坐上来，等她坐稳了，这才开始划动船桨往湖中心那片荷花划过去。

如今是九月末，湖里的荷花都已掉落，只有宽大幽绿的叶片在，瞧着也只是个意趣，最好是在六月份的时候到来，那时候荷花绽放，比如今要好看多了。

划到靠近湖中心的位置也没往荷叶堆里划，就停在那儿，打开租来的遮阳伞，尽管岸边有高大垂柳，也不是盛夏，但晒着多少还是不舒服，他倒是没关系，但姑娘家皮薄细嫩，晒了可不好。

厉柯把伞递给艾幼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脑海思绪像团乱麻，不知从哪说起好。

“你”

“小叔不喜欢我做厉姨妈养女吗？那我不做好了。”

厉柯纠结，艾幼甜却很干脆利落，对她来说，厉柯是比厉姨妈要重要的，即使厉姨妈帮了她大忙，可是厉柯的地位依旧不可替代，那一晚在她心生绝望的时候，是厉柯把她从黑暗中拉回来，厉柯才是她最亲的亲人，所以如果厉柯真的不同意，艾幼甜就不会做厉姨妈养女。

之前是她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厉柯表现出来了，艾幼甜就不能装傻含混，答应再反悔确实不好，可却比让厉柯不高兴好。

艾幼甜不想让厉柯不高兴。

厉柯一愣，看向艾幼甜，却发现她也看着她，目光清透真诚，没有半点儿不情愿。

登时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滋味，厉柯挪开了视线，语气看似平淡说道，“姨妈没有孩子，你做她养女确实比较好，她认了你就会对你好，以后你也有她照顾有她帮忙有她当妈，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越说他的语气越黯然，显然，厉柯心底也是明白艾幼甜被收养的话，肯定是比当他的侄女好，他尽管能对艾幼甜好，可是在外人眼中他依旧是个‘孩子’而不是大人，他说当艾幼甜的小叔在别人看来也就是过家家不会当真，但厉姨妈就不一样，她说收养，别人就会真把艾幼甜当回事。

这种差距让厉柯感到郁闷，从来没有这么深刻意识过自己年龄上的短板，辈分再大，也抵不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有地位的成年人。

“怎么不说哭什么？”

厉柯说完没等到回答，转过视线一看，撑着伞的小姑娘突然就红了眼眶，贝齿咬了唇像是不想让眼泪落下，可对上他的视线，泪水就没忍住掉下来。

“别哭了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不同意，你要是真认了”

厉柯手足无措，想找什么给她擦眼泪，却在她下一句梗咽的话语中顿住了。

她红着眼眶问，“小叔是不想认我，觉得我是拖累吗？”

“不是。”

厉柯毫不迟疑否认，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若是真这么想，还至于心底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说我是一个人，现在我不是有你吗？”

艾幼甜抹了把眼泪，她不是爱哭的人，但是听到厉柯说的那番话，好像认了厉姨妈之后就跟厉柯没关系了，还说她是一个人，‘托孤’一样的语气蓦地就让她心里难受起来，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小叔，”

艾幼甜上前抓住厉柯的手，落着泪的双眼望着他，语气着急又恳切，“我不要别人，我和小叔当一辈子的亲人好不好？”

放在平日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此时没有障碍便说了出来，艾幼甜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厉柯对她好才这么依赖他，还是上次人贩子事件有了心理阴影，从而对那天从天而降抱着她的厉柯产生类似雏鸟情节，但她很确定，自己不想和厉柯分开，哪怕厉柯的语气透露一点要把她交给别人，日后都不管她的意思都不行，都会让她害怕惶恐难受，她不想失去他。

艾幼甜噙着泪，那双厉柯觉得最为灵动的双眸此时满是脆弱和害怕被抛弃的惶恐，让厉柯感觉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紧，身子都不自觉坐直起来，想说话，喉咙口却像有了涩意，艰难吞咽，似是觉得这份心意太贵重，又似是觉得如此正好，可到底更多还是心疼她惶惑不安，厉柯很用力才克制下想把她拥入怀里的出格念头，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呼吸之间语气已然平定。

“傻，我既然认了你，就没有反悔的。”

一辈子什么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不是觉得做不到，而是觉得难以启齿，这样直接又纯澈的剖白，厉柯终究是觉得难以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