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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记得,一九七八年的春节,她和广厚是怎样过的那个&ldo;马年&rdo;。
大年三十一早:广厚就把孩子都打发到堂兄家去&ldo;过年&rdo;,他自己则拉上妻子帮他查资料、校文稿,在年头岁尾作学术的&ldo;冲刺&rdo;,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大年初一的凌晨,终于把五万字的论文完成了。
此刻,北京城万家灯火,鞭炮齐鸣,家家团圆,普天同庆,而在数学家张广厚的寒寓里,夫妻两人这才想起来吃一点儿前天的残汤剩饭。
只有广厚和他的妻子知道,那顿&ldo;年饭&rdo;吃得多香!
那时,他已经&ldo;成名&rdo;了。
再看看这儿吧,这是张广厚现在的家。
位于&ldo;科学城&rdo;中的数学所宿舍楼,给了他三间,真不容易。
但乔迁新居已是一九八三年了,比成名时间晚得多!
在新居里他当年那张裂着大缝的旧两屉桌还显眼地留到今天,仍在&ldo;物尽其用&rdo;,只不过已经摆在女儿的房里了。
女儿不忍心让爸爸再在这张破桌子上演算,广厚终于有了一张写字台,他可以从倚枕苦思的境况中解脱了,伏案挥笔,通宵达旦,次日早晨留下满满的一碟烟蒂……
我们曾经为镭之父比埃尔?居里至死没有得到一间实验室而遗憾,我们当然应该为数学家张广厚生前总算有了一间书房而欣慰。
然而,这却来得太晚了。
就在张广厚搬入新居的一九八三年,他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三年,他那顽强的生命最终没有战胜病魔!
杨乐说:&ldo;张广厚患病期间,组织上不惜财力、物力挽救他的生命……&rdo;是的,谁也不会怀疑那里的领导会为&ldo;挽救&rdo;这位数学尖子而吝惜钱财,但是人们仍然不可理解:张广厚患的并非不治之症,而只是寻常的乙型肝炎,为什么偌大京城、诸多医院却对此无能为力呢?
医院也有难言之苦。
北京市中关村医院,地处&ldo;科学城&rdo;,担负着这个地区一百二十五个单位共十七万人的医疗保健任务,其中副研究员以上的有一千一百人,知名科技人材二百多人,平均每天门诊量两千一百人次,但是,这个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仅有七人,主治医师四十八人,医师六十六人,医士十四人。
医院的医疗设备条件差,化验室的多数仪器都是五十年代购进的,化验增控指标不准确,与临床结果不符。
病床少,住院病人多,拥挤不堪,供应室年久失修,漏雨,无菌消毒难以保证……一九八七年卫生部责成海淀区几大医院对口检查,结论是:这个医院还不如公社卫生院!
要知道,这可是在&ldo;科学城&rdo;为那些科技界的&ldo;尖子&rdo;们看病的医院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们在指责医务人员时未必知道这一切!
张广厚的病使唐山人不安。
你是矿工的儿子,是唐山的骄傲,在北京治不好就到家乡来吧,住咱工人的医院,喝咱家乡的水,吃咱家乡的饭,补补你的身子吧!我们一定把你的病治好,让你养得棒棒的,再送回北京去,给咱唐山、咱中国争取更光彩的脸面!唐山的父母官和乡亲们心心尽力地疼爱这个偏心儿子,组织了专门的&ldo;治疗小组&rdo;,并且把牛奶、瘦肉、海参、对虾、花生仁、核桃仁、蜂王浆……恨不能一口都给他灌下去,巴望着他的病快好,巴望着他胖起来。
故乡的温情使张广厚热泪盈眶。
他感到身上有力气了,肝不太疼了,他认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急于要工作。
他不能白白地吃家乡的偏食,不能愧对父老乡亲啊!可是,回到北京一检查,各项指标都高得惊人,他的肝病没有好,反而加重了,突击性的&ldo;大补&rdo;给他那虚弱的肝脏增加了负担。
难以承受了!&ldo;营养价值再高的食品也已无法弥补他二十几年来身体的亏损了。
&rdo;与他并肩战斗、一起成名的杨乐不能不发出这样的哀叹。
张广厚在病魔缠身的最后岁月,才猛然醒悟:&ldo;现在大家都在竞争,谁的身体好,谁就能胜利!&rdo;也只有到这时候,才更加意识到时间的可贵!躺在病床上,他没有真正休息一天,而是拼上最后的力气,争分夺秒地整理和完成应科学出版社之约、展示他的科研成果的书稿。
是的,他的时间太少了。
成名之后,他光荣地被选为共青团中央委员、新长征突击手,并且担任了北京市科协副主任、中国科学院京区直属党委委员、数学所党委副书记、全国科协书记处书记和党组成员……很少有人能赢得他这么多光荣,但这些光荣却是以牺牲科学家的时间‐‐生命为代价的,成为&ldo;名人之累&rdo;!各种各样的会议,没完没了的&ldo;政治思想工作&rdo;和行政事务诸如分房子、查卫生、提职调资……和他的函数理论有什么关系?下了班还有人追到家里来,他还必须耐心地倾听这一切,处理这一切。
客人走后,时间才属于他,却已是半夜了。
还有那些数不清的&ldo;报告&rdo;,从大、中、小学到团体机关,都想请这位名人讲一讲,不是讲他的函数理论,而是作为&ldo;思想政治教育的活教材&rdo;!他又是那么认真,每篇讲稿,他都得像作文章一样去想、去写、去反复修改,对一个数学家来说,这比写学术论文还麻烦,太难为他了。
这个&ldo;抛弃一切,只要数学&rdo;的人,这个在青年时代连谈恋爱都嫌耽误时间、嘱咐未婚妻&ldo;少来信&rdo;的人终于病倒了。
推开了这一切,时间才属于自己。
他写着书,还在想着以后要写的论文,说起码还要写出十篇中等水平以上的文章;他还在想着培养博士研究生的计划,要把已经开创的这项事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