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报国冷眼看着陆春归的举动，越看越是困惑，陆春归，这个孙女，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间变得十分老成，老成得他都不敢认识了。

也许是陆海康的过世刺激了她吧。

陆报国细细回想起来，变化好像就是从自己逼着她嫁给陈大海时开始的吧，以前的陆春归脾气虽暴躁，却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吼几声就消停了。

可现在说是摔坏了脑子的陆春归，谁说是摔坏了脑子，明明是变得更聪明、处世也更圆滑了啊。

陆二婶在那里骂两个女儿抢弟弟的小鱼仔吃，陆春归不像以往那样跟她顶嘴对骂，而是一一给大伙儿夹了鱼来吃，把鱼分给大伙儿吃了，说得话既得体又有礼，让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然后又借机教育陆鑫，几句话就让陆报国意识到，陆鑫这个孩子，确实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陆鑫十岁了，只会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以后他成了人，可怎么当好一家之长？陆报国再联想到给陆海康办丧事时，陆鑫叫闹着要吃冰棍，结果搞得连摔盆的人都差点没有，耗费了那么多钱财办的后事，却成了乡里的笑话，益发觉得陆春归的说法是对的。

这孩子，确实是不能这样放任养下去，这样下去就真的养歪了，他们陆家就只剩下陆鑫这根独苗苗，十岁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再这样混下去，是指望着以后哭一哭，就有人给他送吃的喝的上门吗？

陆报国下了决心。

午饭后，便提出要给大伙儿分工，“昨天就说了以后家务活要重新分配，那会儿还没来得及说，现在你们阿爸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没了他，咱们日子是会比以前难过，可再难过，咱们这生活还得往前走。”

陆二婶抱着陆鑫心不在焉地听着，反正没她啥事，那天老头子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以后让她只管负责鑫儿的事情，把鑫儿给照顾好就行了。

陆报国先从陆二婶起开始安排，“鑫儿妈啊，鑫儿现在已经十岁了，也应该去上学了，让老师管一管。

你呢，也不用操心太多外头的事情，你就把家里的事情给管起来，就是，嗯，以后你就管做饭给娃儿们吃吧。”

陆二婶十分惊愕，“阿爸，这……你不是说了以后家里的活不用我干，我只管带好孩子就行了吗？阿爸，你这样是说话不算数啊？”

陆报国：“嗯，我那是，原先考虑得不太周到。

鑫儿妈，你就只管做饭，不用去挑水、挑柴，那些脏活累活，都由孩子们来干，你只要把饭做好就好了。

这个，也不算太辛苦吧，比起好多人家的媳妇，你也算是轻松的了。”

可好多人家的媳妇，人家是有男人的，我是没男人的！

陆二婶心里不平，这老东西也太不拿她当一回事儿了，出尔反尔的，昨天才说了以后她在家里不用干啥活，今天这话风就改了，她还得煮饭做饭，给那几个丫头煮吃的喝的！

“阿爸，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别人家里媳妇是要干的活多一点，可是别人家的男娃多啊，要是有个啥的也不怕；咱们家男娃就鑫儿一个，我得一心一意看管着他，这孩子皮得很啊，上山爬树下海摸鱼的，你让我在家里干活，万一他有个啥闪失，咱们陆家可就……”

“别乱说！

你嘴巴一张乱说些啥？不会说好话，也别乱说话成不？”

陆报国脸黑了，这个儿媳妇是怎么搞的，什么不吉利的话也拿来说？

陆二婶拧巴着脸，反正就是一脸的不情愿，“鑫儿还小，才十岁，再等一年才上学，现在去了学校，我怕他也坐不稳哩！”

“十岁不小了！

鑫儿以后上学，自然有老师给看管着；等他上学了，读了书懂了道理，就不会再爬树摸鱼了。

家里现在也没啥营生，春喜你下学期就别去上学了，女娃子也不用读那么多书，找点找个人家嫁了就是。”

“阿公，我……”

陆春喜呆了，她还没有时间来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阿爸才去世，她就不能去读书了，这真是，没阿爸的孩子是根草啊。

可是想想，她又有什么抗争的底气呢？村里的女娃儿，能上学的就很少，能像她那样读到初中的，更是村里难得一见的高学历了。

也就是她阿爸是捉鱼能手，挣得钱多，又舍得在她身上花钱。

可疼爱她的阿爸走了。

自陆海康去世后，陆春喜头一回感到了深深的悲伤。

陆报国拿出旱烟，抽了一管，吐出了烟雾，又说道，“春喜，你也别怪阿公，阿公没有那个本事啊，你看看家里现在还有谁能给你挣学费的？你阿爸走了，阿爸是个腿瘸的出不了海，你阿妈是个女人，也不顶啥用。

几个孩子你最大，你得挑起家里的大梁啊。”

陆春喜白着脸，没说话，就怕一顶嘴，阿公干脆让她嫁人，现成的人选在那里呢，就那个陈大海，阿公肯定愿意的。

想到陈大海，陆春喜就想起陆春归威胁她的那些话，她转头看陆春归，却见她眼珠子看着屋顶，好像没把阿公的话给听进去，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已经神游天外了。

陆报国又说道，“我这两天仔细想了，咱们家里没几亩地，咱们这几口人也种不了地，以后就还是多养几头猪吧，养猪，孩子们可以去摘猪菜，也不要啥本钱，多养几头，等一年出栏卖了，也能凑些大米钱，日子也能过下去。”

作者有话说：

老头子是一家之主，开始想着怎么安排一家人以后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