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行人去了&ldo;八风楼&rdo;。

在梁照留有意识的最后一刻，从腰间取出了一粒药丸，模模糊糊道，&ldo;解药……雪时……快服下&rdo;

下一刻，便倒下去人事不省。

再一次等他醒来，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这日，沉寂了一整个冬日的桃花争相吐蕾，风里也少了一丝寒意。

廊檐下，宫铃轻动，几只翠鸟叽叽喳喳，宛如碎冰碰壁，&ldo;叮铃&rdo;&ldo;叮铃&rdo;，余音绕梁。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接着轻轻睁开了眼睛，入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白羽青纱的帷幔，再接着便看到了手边正甜甜入睡的姑娘，依旧一身红衣，青丝铺满了大半床塌，容颜依旧如记忆里一般，不，看上去，要成熟内敛很多，原来，他们身边千帆已过，转眼已是百草枯木，沧海桑田。

感觉到头顶的动静，姑娘慢慢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便见床上之人正睁着如画的眉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手边轻轻摩挲着雪鸟的羽毛，那鸟儿倒也乖乖的如猫儿似的，任他摆弄。

戚雪时睡得正糊涂，此时一下全醒了。

本能的显出一副的惊喜，眼角眉梢都是笑的，但片刻冷静下来，立刻起身，退后半步道，&ldo;你醒了？想不到你的命竟这样硬，一箭穿心都不死，倒教我好生头疼&rdo;

看到这样的戚雪时，梁照反而松了一口气，神情淡淡的，张口想要说什么，结果声音干哑，愣是没发出声来，只趴在床边兀自干咳，好不难受。

甘露莲棠进来便看到这样的情形，赶紧一人上前扶他坐起来，一人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给他，梁照一口气喝完，这才慢慢找回了声音，道，&ldo;看来你已没事了&rdo;

戚雪时冷笑一声，道，&ldo;想不到宫主出关第一件事便是救我，雪时受宠若惊，只怕宫主忘了，我可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你杀了我父亲，你以为，如此我们便能一笔勾销？当初以为你是保命符，不曾想却是一道催命符，如今我无家可归，一无所有，宫主可还满意？&rdo;

被她硬生生戳开伤疤，梁照刚刚醒来，伤口未愈，情绪激动，一时咳个不住，却始终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分。

戚雪时见他如此，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痛快，她真的恨极了，可是若不是因为交付了全部的信任，换来这么一个不由分说的背叛，她又哪里来的恨？

是以，世间最恨，不是来自于敌人的痛击，而是被自己人反捅一刀，外面是伤，里面更是伤。

对于戚雪时，与其说恨他，不如说更恨自己。

恨自己错信了人。

两个姑娘看着这样的主子，少不得又叹了口气，心道，&ldo;小姐，事到如今，你何苦再骗自己？伤他一千，自伤八百，老爷在天之灵，绝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结果&rdo;

梁照一语不发，打量她良久，缓缓转过了头，呆呆看着头顶的青纱帐，在她看不见的某处，一丝苦笑蔓延开来。

少时，便听他道，&ldo;你如此恨我，为何还要救我？此时我手无缚鸡之力，仇敌在前，不如一剑杀了我&rdo;

戚雪时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ldo;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可你的命，不止我一人想要，还有林哥哥，周姐姐，全江湖武林，那么多人惨死在你手里，你以为，你一条命，便能偿还得了？&rdo;

&ldo;更何况，并不是我救你，是荆姐姐救你，林哥哥救你，周姐姐救你，甚至薛白衣也救你，现在，不是你说一声死，便能死的。

&rdo;

&ldo;我真不懂，他们费尽力气为的是什么？不如就这么死了，大家心里都干净！

&rdo;

&ldo;哦？是吗？那你又何必日日守在他床前？随他怎么死，横竖不关你事就对了!如今倒是有得力气叫了，这么死鸭子嘴硬有意思吗？&rdo;

荆玉端着桌案进门，刚好听到戚雪时睁着眼睛，大言不惭，直接一句话撂过去，不留一丝情面。

戚雪时只觉眼前素衣罗裳一闪，晓风过处，一人风中凌乱，一人步履翩翩，剩一人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只当没听见。

空气停滞了半刻，荆玉一如既往地把药送到他面前，不同的是，这次不必假他人之手来灌了，因为要灌的人亦可自己动手，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第40章抉择

一碗药灌下去，别的且不说，倒是教人开了窍，以往梁照一直奉行&ldo;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避一事&rdo;的宗旨，这次竟然破了例，率先打破了这迷之尴尬的气氛，道，&ldo;这里是哪？我昏睡了多久？&rdo;

&ldo;这是曼沙宫，你已昏睡了三个月又七日，料峭春寒早已褪去，如今山花烂漫，夏日将至，往事已矣，逝者如斯，恭迎君归!&rdo;

一袭白衣自门外翩然而至，依旧的俊美无俦，风华无限，只一副言笑晏晏之态，与以往不同，褪去了冷峭疏离，端得一派君子如玉。

闻言他却没说什么，如果可以，他只愿今生今世离此人远远的，离此地远远的。

他一觉醒来，脑子尚未完全清醒，可是打一看见这白衣人，沉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便翻涌而来，三年前的，十二年前的，他突然很想笑，莫不是老天在玩他？

他如今已是众叛亲离，到底还要玩他到什么地步？想着，他便笑出来了，泄了力气靠在床榻上，道，&ldo;可笑得紧，当真可笑得紧……&rdo;

周昔雨早有雪鸟通风报信，知他醒来。

可不知为何，她却不想就这么进去，曾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过，&ldo;不如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