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林之年轻的时候因为是空姐的关系，忙着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过年偶尔也不在家，虽然总是可以给自己带回稀奇古怪的礼物，可他最想要的还是母亲在身边的陪伴。

张潇那几年生意刚刚起步，大小应酬总是少不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早已进入梦乡，也只有在早餐的桌子上能和他打个照面。

在他七岁以前，张路元对于二人的印象远不如自己的奶奶清晰。

他小时候赖在老人家的腿边，奶声奶气地和自己的奶奶告白：

&ldo;奶奶，我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娶你了。

&rdo;

老人顶着一头的半白的头发，手里的锅铲也被他的话逗得&ldo;咯咯&rdo;笑了起来，她不忍心打碎这个五岁小男孩的美好愿望。

&ldo;是哦，那要等你长大哦。

&rdo;

&ldo;那我要快点长大！

&rdo;他捧着玩具汽车在整个家里撒着欢跑，从一楼跑到二楼，又从二楼跑回一楼，欢欣鼓舞地喊着，&ldo;长大了就能娶奶奶了！

&rdo;

长大以后，父母常在饭桌上，拿这件事情来嘲笑他当年的幼稚。

&ldo;你小时候还说要娶自己奶奶的，你还记得吗。

&rdo;

他次次都只是低头扒拉着饭，就是不说话。

是那个老人弥补了自己最最童年时缺失的父爱和母爱，哪怕彭林之和张潇在后来的日子里尽力补救，那不过也是亡羊补牢。

奶奶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亲人，最舍不得的亲人，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蹙着眉头，林璟从来没见过他哭，有些惊慌失措，&ldo;小璟，我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倒下来。

&rdo;

张路元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ldo;林璟&rdo;，可他这一次叫的是&ldo;小璟&rdo;。

他这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死死拽住。

&ldo;我总想着，还有以后，她还可以等我，看着我学成归来，看着我结婚生子。

&rdo;

他想像着奶奶会等着他，一辈子地等着他。

一如他小时候，放学后蹦蹦跳跳跑进家门，奶奶拿着一条毛巾给他擦去额间的汗，催着他快去洗手，给他准备点心那样等他。

医院是个冷血无情的地方，除了雪白冰冷的床单，雪白冰冷的白大褂，雪白冰冷的护士服。

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的。

那些病人无力地躺在床上咿咿呀呀，浑身插着管子，睁着眼茫然地等待，那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

如果他们还有残存的意识，他们也许可以预知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未来，也许还抱着那么一线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痊愈离开，离开冷冰冰的医院和冷冰冰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