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问，婶婶说了那么久，都说些什么?王靓说，同一屋檐下，难免有矛盾，婶婶老跟奶奶吵架，奶奶有时嫌儿子袒护媳妇，说得很狠，说死了也不会放过她，现在嫂嫂有些怕了，她在认错，一件一件地检讨自己的不对，希望奶奶别计较，放下这些事情上路。

方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他体贴地伴在身边，王靓的心很稳实，很充盈。

她说，其实婶婶也不容易，吵归吵，奶奶生病她一直鞍前马后地服侍，&ldo;客家女人嘛，婶婶的心肠还是很善良的，她知道逼急了奶奶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奶奶吃她的醋，看不惯叔叔对婶婶好，婶婶也嫌叔叔太依从老妈，这是永远不能调和的内部矛盾，几十年了，几乎每天都产生摩擦，现在那个天天唠叨她的人突然闭了嘴，婶婶舍不得……&rdo;

王靓说这些，方原一点不腻烦，相反，他很喜欢听，觉得她挺会讲故事的。

他发现她微黑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动人的色泽，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皮肤原来这样美，像黑珍珠似的，很耐看。

&ldo;是不是客家女孩都像你这样懂得人情世故，善解人意的?&rdo;

王靓的脸红了，她害羞起来。

&ldo;在这里可不许说哦，在他们眼里，我跟姐姐都是不合格的客家妹，姐姐一不留神找了个有家室的男人，被人说她是二奶，事实上她是受害者;我呢，辛辛苦苦供男朋友读大学，最后被人甩了，订了婚被抛弃，在他们眼里也不纯洁。

客家人家庭观念很重，没几个会离婚的，他们说我们姐妹俩像妈，说有遗传。

只有奶奶像只老母鸡一样，护着我们。

现在奶奶不在了，姐姐在国外又有她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更孤单了……&rdo;

她神情又凄然起来。

方原温柔地把脸贴近她的头，轻声说：&ldo;不用担心，你有娃娃和我嘛……&rdo;

平日敢抱着一大堆存货去走鬼，但这会儿却心跳加速。

王靓别过头，不好意思正视方原。

静默良久，她站起来，要去看看娃娃。

方原说，我陪你去，外面黑，我也要抽根烟，活动一下筋骨。

两人无声走到门外。

天井上空，下半夜的月亮缺了半边的角。

方原突然诗兴大发，读出一句：&ldo;月虽残，亮如雪，高挂天空谁笑缺……&rdo;

王靓问：&ldo;你从哪儿学到的，是不是儿歌呀?&rdo;

&ldo;不知道，书上看的，背下来教你们小孩子的。

&rdo;他一本正经地说：&ldo;你不知道，这个爸爸也是要备课的喔……&rdo;

&ldo;我可不是小孩子。

&rdo;

&ldo;也算是吧，你是个未婚女孩子呢。

现在用在你身上，最贴切不过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都是个好女孩，从今以后，我要用另一种眼光看你……&rdo;

她紧张地说：啊?你原来怎么看我的?我很计较?很市侩?很变态?

方原指着她：&ldo;呐，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呀。

&rdo;他扔了烟头说，&ldo;其实呢，我一直以为你顶多是个未婚妈妈，没想到你是个冒牌货，而且很伟大啊!&rdo;

王靓作势要打他。

两人进房看完娃娃，出来，沿大圆天井走了一圈。

王靓问：&ldo;好像听你说过，你爸也不在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吗?&rdo;

&ldo;有，妈妈和哥嫂。

他们都对我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想起他们了……&rdo;

&ldo;你妈来过看你吗?&rdo;

&ldo;没，等我打稳基础，买了房子，就接妈妈过来，我们母子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