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子里静了没几分钟，站在门后的孙晓芸忽然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她刚冲进客厅，陈辉便站起来迎了上去，似乎知道自己的女人会有什么反应，一把将她搂住，安抚地说：&ldo;晓云，你冷静点，别怕，有我呢。

&rdo;

孙晓芸却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应激反应十分严重，她在陈辉怀里不停挣扎，边挣扎边冲着季九幽和盛连这边哭喊道：&ldo;你们把我抓走吧，那水是给我用的，陈辉就是普通老实男人，我不是鬼也不是妖，他做这些都是被我威胁的，你们把我抓走吧！

&rdo;

陈辉抱着孙晓芸：&ldo;你冷静点！

这不是还没有事情吗，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rdo;

孙晓芸抓着陈辉的胳膊，哭道：&ldo;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我要是不回来找你，不赖着你，不贪生，你早该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了，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掩掩藏藏过日子，都是我！

&rdo;

盛连无语地看着面前搂成一团的男女，心道我们也没说要干什么，你们两个反应需不需要这么大。

再仔细一瞧，忽然发现那孙晓芸虽然面容装束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然而下半身看着却格外别扭，虽然隔着裤子看不出所以然来，但盛连目光再朝下，愕然发现赤着脚的孙晓芸脚背根本不似常人的光滑的皮肤，却如桃树一样，是粗粝的深棕色的树皮。

孙晓芸和陈辉还在那儿兀自上演&ldo;我不能害你&rdo;&ldo;我不怕被你害&rdo;的悲情剧互动，盛连默默坐了下来，凑到季九幽身边，低声道：&ldo;季总……&rdo;

季九幽侧头看他，盛连默默改口：&ldo;九幽。

那个孙晓芸，她的身体现在其实就是桃树吧？&rdo;又想了想，&ldo;既然不是桃树化形，那自然不能算妖，但她二十几年既然就已经死了，那按理来说早该忘记前尘投胎了，不应该在这里。

&rdo;

季九幽：&ldo;缘由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rdo;

盛连一脸讨教的态度，诚恳地说：&ldo;那你白天是怎么看出那桃树有问题的？&rdo;

季九幽回眸，深深地回视盛连：&ldo;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往生极乐，地狱九幽，我既然主宰轮回生死，能看不出来那桃树里有个魂魄？&rdo;

盛连恍然，诚恳地拍了他一个马屁：&ldo;好厉害。

&rdo;又一时嘴贱问道，&ldo;那你能透过我的皮相看到我的灵魂吗？&rdo;

季九幽哼道：&ldo;比起你那丑的一塌糊涂的本体，还是看看你的皮相算了。

&rdo;

盛连：&ldo;……&rdo;尼玛。

沈麻当夜赶回来的时候，带了9处审讯科的一个同事过来，按照常理来说，是要分别将陈辉、孙晓云带回9处、押往幽冥的，但9处的办事原则一向低调，为了不惊动东山这边的村民，9处连夜制定方案，孟望雀签字，把案子的询问点暂时安排在了陈辉的家中。

孙晓芸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沈麻和审讯间的同事过来之后，她更是吓成了一只惊弓之鸟，缩在陈辉怀里又哭又叫，一直到凌晨一点多，她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大约是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在陈辉怀中睡了下去，她一睡着，众人惊讶地发现，孙晓云直接变成了一个人形的木头，依偎在陈辉怀中。

别人惊讶，陈辉自己却是毫不嫌弃，他这二十多年中或许早见惯了，孙晓芸变成木头，他也如痴如迷地望着怀中的木人，好半天才将木头抱起来，低声对周围人道：&ldo;你们有什么要问就问我吧，但是先让我将她送回桃树里。

&rdo;

这宅子里目前官职最高的公认是季九幽，他点头，无人异议，陈辉抱着木人去到院子，盛连跟着过去看了眼，发现陈辉把木人轻轻竖在桃树树干边上之后，木人便自己融到了树干里，而桃树瞬间花落叶灭，一个风卷，花叶尽数消散在空气中，院子里的桃树又变成了白日里那副光秃秃的样子。

盛连看着心中一动，忽然有所感念：杨晓芸半夜从桃树里出来见陈辉，开了满满一树的桃花，回到桃树里，恋人分隔，便花叶尽落，这么想来，其实有些悲。

他一时怔忡，轻轻叹了口气，陈辉则收回落在桃树上迷恋的目光，转身对盛连道：&ldo;走吧，你们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

&rdo;

又多了一位审讯科的同事，老实忠厚如陈辉，竟然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

坐下后，他的对面不是别人，却是季九幽，而季九幽身边坐着盛连，盛连旁边是那位带笔记录的同事，沈麻站在陈辉侧后方。

陈辉这次没有长久的沉默，只想了一会儿，便开口道：&ldo;晓芸是我的未婚妻，二十多年前死于车祸。

她死后，我很难过，和她的父母一起办完了丧事。

那之后，我本来是想离开东山，去其他城市生活的，但是就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我梦到了晓芸，她告诉我，她躲在我家院子里的一个深水大坛子里，要我救救她，我问她怎么救，她就说，在院子里挖一个大坑，把那个坛子埋进去，再在坛子上种一颗小桃树，她的魂魄就可以附在那棵桃树上。

&rdo;

陈辉：&ldo;我当时万念俱灰，醒来之后就照做了，本来要去其他城市，种了那桃树，也不走了，因为我当时把所有的希望和感情都寄托在那棵桃树上。

我其实当时根本不相信那个梦，我觉得自己会梦到晓芸是因为太想念她了，但树都种了，我就不想走了，我就和自己说，以后就在东山种桃树吧，陪着这颗树，就当是陪着晓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