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时捂着鼻子仰起脸，鼻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被热水冲刷了下去。

察觉到背后突然没了声息，莱恩转过身，看到他指缝间的血，不由吃了一惊，立刻扯了条毛巾递给他。

薛时接过毛巾按在口鼻处，狼狈地朝他摆摆手，含糊说道：“没事，你洗完了就先走。”

莱恩点点头，冲干净浑身的泡沫，擦干身体，走出去外间穿衣服。

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看到王九居然还没走，正靠在墙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他们。

莱恩坐下来和他一起等。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薛时慢吞吞从浴室里走出来。

“怎么洗了这么久？”

王九走上前去一边作势要扒他的衣服一边打趣道：“你别是个妖精吧？把皮剥下来洗的？”

薛时的鼻血止了半天才能止住，因此情绪不太好，跳着躲开他，并不与他笑闹。

他悄悄看了莱恩一眼，见那人也在笑，心里便无端有些恼，面无表情道了声：“走吧。”

王九轻轻在他肩上捶了一把：“臭小子，年纪不大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薛时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梦中的一切无不飘渺，他又梦到那扇笼着薄纱的窗，窗里亮着暖黄色的光，音乐缓缓流淌出来，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弹琴的那个人的脸。

场景颠三倒四地转换，他又处在一片黑暗里，周遭一点光都没有，他与人抱在一起，贪婪地吮吸对方的唇，他不知道那是谁，可是身体却热烈地回应，整个人在欲望中沉浮。

突然，一个烟花在窗外炸开，他下意识想要借着那点光努力看清对方的脸，却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猛然坐起身。

他狼狈不堪，身下一片粘腻，坐在黑暗中，扑面而来的异味让他意识到此刻依然身处在牢房里。

认清了这个现实之后，他无力地倒下去，长叹一声，用被子裹住头。

16、狱里狱外圣弗兰西斯科的初春，天气还没转暖，唐人街一处无名小酒馆。

酒馆老板李突然惊醒，坐起身环顾四周，在看清屋子里空无一人之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怅怅然叹了口气。

他午后小憩，竟然在莱恩的房间里睡着了。

这里依然是一副昔日的光景，由于光照充足，屋内温暖舒适，海棠和兰花在阳光中尽情伸展着碧绿的叶子，各种蕨类植物长得郁郁葱葱，与窗外萧条的冬景形成鲜明对比。

桌上堆满颜料调色盘等杂物，陈旧的画架摆在窗前，好像莱恩前一秒还站在画架前涂涂抹抹。

可事实上，他已经离家远行很久了。

爸爸……睡梦中，莱恩的那声轻唤还真真切切残留在耳边，声音带着恐惧、战栗。

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因为反应迟钝，总是被邻居街坊的小孩们推搡和殴打，回到家常常鼻青脸肿，在他的再三追问下那孩子才委屈地叫一声爸爸，然后缩进他怀里。

可是睡梦中，从黑暗中传来的一声呼唤，让他强烈地感觉到：那孩子此刻正身陷困境，需要帮助。

李拿出纸笔，在桌子上清出一块地方，开始写信。

傍晚，凌霄从外面回来，途经客厅的时候随手翻了翻篮子里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