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利妞在床与床之间挤来挤去，任何一条通道都容纳不下她。

但她擦洗得很快，瞧她快收尾了，马上就会把横贯整个病房的那条通道擦完。

瓦季姆照完了爱克斯光回来，就沿着这条通道走进病房，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那条病腿，面部不时由于疼痛而受到牵动。

他随身带着报纸。

帕维尔&iddot;尼古拉耶维奇向他招手：

&ldo;瓦季姆!到这儿来坐一会儿。

&rdo;

瓦季姆停住脚步，踌躇了一下，随后拐进鲁萨诺夫床边的那个通道，坐下来时两手稍稍提着那条裤腿儿，免得擦到痛处。

看得出报纸已被瓦季姆打开过，现在折得跟刚到时不一样。

帕维尔&iddot;尼古拉耶维奇一接到报纸，马上就发现版面的四周没有黑框，第一版上也没有照片。

他急忙往下翻，仔细察看，报纸飒飒响，但是直翻到最后一版，哪儿也没找到照片、黑框或大的标题，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文章?!

&ldo;没有?什么也没有?&rdo;他问瓦季姆，可是不敢说出究竟没有的是什么。

他跟瓦季姆素昧平生。

虽然瓦季姆也是个党员，但是还太年轻，也不是领导干部，而只是一个方面的专业工作者。

很难想像他头脑里可能装些什么。

不过有一次他倒使帕维尔&iddot;尼古拉耶维奇十分放心：病房里在谈论一些民族被集遣的事，瓦季姆从他的地质学书本上抬起头来，朝鲁萨诺夫看看，耸了耸肩膀，悄声对他一个人说：&ldo;那就意味着，总是有点问题。

在我们国家，不会无缘无故让人流迁。

&rdo;

就是通过这句正确的话，可以看出瓦季姆的聪明和思想上的坚定。

看来，帕维尔&iddot;尼古拉耶维奇没有看错人!此时他无须向瓦季姆解释自己指的是什么，瓦季姆本人已经先找过了。

他还把鲁萨诺夫由于激动而没有留意的一篇底栏文章指给他看。

这是一篇普普通通的底栏文章。

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没有任何照片。

只不过是科学院院士写的一篇文章。

而且，不是为逝世两周年而写的纪念文章。

没提全民的悲痛!没提他&ldo;活着并将永世长存&rdo;!而是关于&ldo;斯大林和共产主义建设的若干问题&rdo;。

难道仅此而已?难道只是&ldo;若干问题&rdo;?仅仅是这些问题?建设方面的问题?为什么要谈到建设?这样也可以写有关防护林带方面的文章9赫赫战功哪里去了?哲学天才在哪儿?科学泰斗哪里去了?全民敬爱何以不提?

帕维尔&iddot;尼古拉耶维奇皱紧了额头，怀着痛苦的心情透过眼镜望着瓦季姆那黝黑的面孔。

&ldo;这怎么可能呢?…，&rdo;他谨慎地扭过头去看看背后的科斯托格洛托夫。

看来，科斯托格洛托夫是睡着了：眼睛闭着，头还是那么倒垂着。

&ldo;两个月以前‐‐才两个月，可不是吗?‐‐您该记得，是诞生75周年!一切都还按过去那样：巨幅照片!大字标题‐‐《伟大的继承者》。

可不是吗?……啊?……&rdo;

不，甚至不是危险，不是由此而产生的威胁到还活着的人们的那种危险，而是忘恩!忘恩‐‐这才是此刻最使鲁萨诺夫痛心的事情，仿佛他自己的个人功绩、他自己的无可非议的品德被唾弃、被否定了。

既然震撼世纪的光荣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被啃啮殆尽，既然最最敬爱的、最最英明的、你所有的顶头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都得服从的那个人，在24个月之内就被推倒了，被压在底下，那还有什么指望?还有什么靠得住?在这种情况下怎能恢复健康?

&ldo;是这么回事，&rdo;瓦季姆说得很轻，&ldo;形式上前不久颁布过一项规定，不纪念逝世日，只纪念诞辰日。

但是从文章本身来看，毫无疑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