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世所共知的秘闻。”

“秘闻？”

世所共知，那还能称之为秘闻？

“广平之乱是被编纂在史书中的正史，”

姜青回应道：“然而这人族内讧的乱局，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这广平之乱，便也是经过了美化后，才被搬上书本。

可这么大的腌臜事到底是掩盖不了的，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寻根究底，坎修术师的罪孽之深刻，看似唯有天知地知，其实举世皆知。

表面上尽是认可史书中的那一套，实际上谁都心知肚明。”

就在姜婳还在和姜青一起说这些的时候，下边的庭院里，有一个影子待在那儿许久了。

瘦瘦的，单薄的，晃荡的影子，与他腰上挂的那把破剑的影子一起，像两条败狗，立在清晨的阳光里。

那人的左脸颊挂着一道伤痕，却不显得阴戾，正是那一年未归的姜捷辰。

少年气的面庞，与那被晒成古铜色的肌肤有些冲突。

从姜婳堪堪转醒的寅时起，他就在这儿了，在一片漆黑中抬着头，仰望着二楼木格窗的窗纸上映出姜婳捧着书简的侧影，等到天光将灯光合并了，又听到了姜青的说话声，他却始终迈不开脚步，连前进一步再退回来都做不到，只得僵硬地杵在那儿。

实在是情怯。

人们说近乡情怯，大多是恐惧变故，今人今景与昔日永诀，物是人非，事事休。

可姜铭辰所怯却并非如此，毕竟姜青在，就算出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他只是害怕……自己不再是一年前的自己了。

脸上的这道口子，是他待在姬地的时候，一个使左手剑的剑客留下的。

当时他正走在姬族那天下闻名的万楼街，忽听得一阵剑鸣声似从背后破空而来，匆忙侧身去避，不料想寒光一闪，正擦上从侧边而过的剑刃，左脸当即就破了相。

剑是好剑，人却可能是个烂人。

剑伤了人，也未做停留，定睛一看，提剑疾跑的剑主人却是一个白衣少年，不知道样貌如何，只因他跑的太快了，只看得到背影了。

自被这一剑划破了脸，他就无端地有几分异样的不安感，好像什么东西揪着他的心，似是有另一人的不安情绪流到了他身上。

一瞬间他便想到了打小就和他心意相通的姜婳，他连夜便奔马赶回家去，寻常耗时十来天的路程，他硬是中途换了好几匹快马，日夜兼程，三天就给走完了。

最终到达石山的时候，天早已黑了，姜捷辰就着朦胧的夜光，沿着走惯了的山道，摸上了石山的半山腰——那里就是他们的家的位置。

他看到二楼姜婳的房间开了一盏灯，木窗敞着，灯光昏暗，可以看到一个人在屋子当中坐着，正是姜青，他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看轮廓，好像是卷书简。

他不敢走进去。

他突然有些害怕，怕青哥问他这一年去哪了，认识了哪些朋友，有没有什么收获。

少年漂泊在外，奋死打拼，就算不求衣锦还乡，也至少得有点长进再回来，这心里才过得去。

可他一无所有，一无所获，被他带回来的，只有山脚下那匹中途从驿站租借的不属于他的马。

可任是那匹马现在也快要累死啦，它爬不上山啦，姜铭辰只得将它扔在了那里。

就在姜捷辰会神地凝视着木窗间的画面时，忽然那画面搅动了一下，却是姜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预备着朝着窗子走去。

姜捷辰一惊，立即便向院子里的那棵朴树背后藏去。

他原先站的地方是全无遮蔽的过道处，这下，他便是踩过矮草迅疾地来到树后，待稳住了，他探出身来再瞧那二楼窗口，却看见姜青拉住了两边外敞的窗扇，动作轻缓地将窗子合拢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姜婳自床上坐起身来，此刻姜青已是又在椅子上坐定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姜青便出去了，只留下姜婳捧着方才那卷书简，似在细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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