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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都盛赞哈里森贝卢的慷慨。
但他一清二楚,这慷慨都是樊成云耐着性子,用一首一首古琴曲磨出来的。
然而,多梅尼克能够理解樊成云,能够理解《悲歌》,却不能理解钟应。
因为,钟应和樊成云截然不同。
他十分年轻,还没有奠定属于自己的地位,不像樊成云似的名利双收,无欲无求。
可他的行为、他的言语,只比樊成云更加执着。
多梅尼克止不住心里的困惑。
这琴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师徒两人如此着迷!
“孩子,告诉我,你那么优秀,拥有大好的前程。
你只要弹奏曲子,整个意大利、欧洲乃至全世界的听众,都会为你疯狂。”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可你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就只有那张琴吗?”
钟应面对他的质疑,显得格外平静。
他手指轻柔的置于弦上,停下了随性的琴声,依然能感受到钢弦阵阵作响,仿佛琴在代替他回答多梅尼克的问题。
“也许您觉得,一个音乐人应该有更高的目标和追求,我的行为不可理喻。
但我来到这里,弹奏乐曲,只是为了找到它。”
每一个日日夜夜,钟应都在万里之外的中国,透过沈先生的日记,听到十弦雅韵远离故土、思乡心切的悲鸣。
“先生,它老了,我想带它回家。”
哈里森贝卢九十六岁,再过几天,他就是九十七岁。
平静安详的灵魂支撑着他日渐虚弱的躯体,令他每一天都满怀期待地打开书房的暗门,走进同一间收藏室。
那里有一张布满纹路的十弦古琴。
贝卢自十六岁时见到它,这琴就是这副快要碎掉的腐朽模样。
谁知道七十九年过去,连他自己都满身皱纹,垂垂老矣了,这古琴仍是曾经初见时候的模样。
他控制着轮椅,靠近琴桌。
稍稍抬手,就能用他苍老干枯的手指,轻巧熟练的勾挑琴弦。
冷冽如霜的琴弦,发出阵阵悦耳声音。
虽然不成曲调,贝卢却随着这琴声,产生了渐渐恢复青春的幻觉,一声一声的回到了法的夸奖他,并端详着那位九十六岁的老人。
贝卢老了。
他白发稀疏,五官都被皱纹遮盖,依靠在轮椅里的姿势仿佛随时都会一命归西,又神色严肃得如同枯木雕塑,拥有了永恒的生命。
他的眼睛浑浊,听完多梅尼克的描述,转过来看向钟应。
贝卢微微眯起锐利的视线,反复打量起这位经验丰富的斫琴师。
他穿着古板的衬衫西裤,梳着严肃正经的发型,像是游走于商界的精英人士。
偏偏一双眼睛澄澈透亮,饶是贝卢老眼昏花,也能感觉到属于年轻人的执着锐利。